買好後走出鋪子，我盯着手中那散發香甜的糕點，索性去了另一鋪子挑了幾樣賣得最好的。

“陸玄還在藥鋪？”我朝那走去。

雲恕盯着我，似在思考。我扭過頭笑道：“我隻是随口一問。”

“陸大人還在。”雲恕道，但她面露不解，“方才您不是問屬下為何這麼說？屬下以為您不在乎。”

“病患我豈能忽略。”我揚唇笑道，“正巧走看看張閑藥材處理得如何。”

走到藥鋪門口，陸玄正坐在椅子上診脈，低着頭顯得很是病弱。

我站在門口并未走入，難道他在湖東的康健都是吃藥僞裝？

我把糕點遞給雲恕，沉默走進藥鋪。

大夫還在叮囑，陸玄緩緩點頭：“曉得了。”聲音聽着也很乏力。

影子落在二人身上，陸玄微微擡眸看來，本就不紅潤的面色此時更是吓得蒼白，睜大雙眸擡頭，迅速抽回手背在身後，幾乎彈跳般站起：“大、大人！您怎、怎麼來了？”

“欸！”大夫起身，“叮囑您的話一下子全都忘了。”

我站在原地盯着陸玄，他那雙眼睛此時全身驚慌失措。

“大夫，他身子如何？”我移開視線沒有理會陸玄，走到藥櫃前問道。

“大人可還記得先前老夫說，陸大人若脫離激動便會一病不起。也不知陸大人經曆了什麼，情緒更是高昂。如今靜下心來，病就來了。”大夫一刻不停歇地備藥，“但您放心，陸大人一直有在按時吃藥，隻是乏力勞累而已，并非重病。隻溫補即可。”

“為何您給他配的藥都是治療的？”我問。

大夫手上動作一頓，并不敢擡頭看我，最後歎了口氣道：“忘了您極懂治病。”

我回頭看了一眼陸玄，他捏着袖子站在那裡很是可憐。他看着我搖了搖頭，像是在哀求，他似乎很怕我生氣。他倒猜對了。

“您請直說，他如何了？”我收回視線問道。

“陸大人确實病弱。”大夫繼續配藥，“病去如抽絲。這些日子不見陸大人，原以為他安心養病，但如此看來，陸大人應是費心勞神。”

“如此說來，他的身子就沒好過？”我問。

“是的。”大夫道，“最後一次為陸大人診脈，本就勸他不要奔波，可如何勸他都不聽，非要老夫配藥為他維持身子，道之後回來再診治。”

大夫擡頭看我：“陸大人是随您離開了富甯吧？”

“嗯。”我無話可說。

“那您為何看不出？”大夫疑惑。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陸大人的病原先是京城的大夫為他診治，吃的藥會好些。所以陸大人才看起來很健康。”大夫包好藥，“但陸大人這幾日似像得了診治，病情穩定很多，若如原先所說那般脫離激動情緒，倒遠比現下嚴重多了。”

“如今真的隻是吃些治療的藥便能好。您不必擔心。”

“乘船可會影響，或者加重病情？”我問。

“不會。”大夫裝好藥道，“寒涼入體早已治好。如今好好吃藥多做休息即可。”

他遞來一張藥單：“這是陸大人此次吃的藥材，您請過目。若回京後還需吃藥，還勞您将此單交由大夫稍作參考。”

“好。”我收起單子，微微笑道，“有勞了。如今他是否還需待在藥鋪？”

大夫搖搖頭，看着我又有些局促：“容老夫為陸大人說句話，他并非有意隐瞞您，隻是……”

我擡手制止，點頭笑道：“您所言我都知道，但您不必如此，我會自己問他。”

我看向雲恕，她走來付了錢拿起藥包跟在我身後走出藥鋪。

“您不跟着大人離開嗎？”身後大夫的聲音傳來。

我轉身，發現陸玄還站在原地，眼眶處似乎閃着亮光。

陸玄挪着步子走出，走到我面前依舊是低頭，微微抽泣。

“喜歡的東西都買了嗎？”我放慢腳步繼續走。

“買了……”陸玄點點頭。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并未開口，專心行走。

“大人……”陸玄開口，“您不要生氣。”

“我為何生氣？”我停下腳步，轉身看他。

陸玄亦停下腳步，擡頭看我：“下官隻是有些累，今日趕路有些累而已。”

“嗯。”我點頭，并沒有繼續走，問道，“你很喜歡吃藥？”

“沒有。”陸玄開口。

“那你為何不和我說？”我道，“我發現我就是太信任你。”

陸玄突然很慌張，連忙解釋：“下官擔、擔心您不讓下官跟着去湖東。所以才出此下策。但、但是去了湖東後下官發現并沒有加、加重病情，您祈福後下官甚至覺得已經好了。隻是、隻是回到富甯後才感覺有些累，怕您發現才偷偷來藥鋪。”說到後面聲音甚至有些哽咽。

“你覺得跟着我去湖東辦案會比你自己的身子健康更重要？”我問，又氣道，“白給你祈福了。”

陸玄點頭，低聲道：“隻要大人不生氣，下官什麼都說。”

“沒什麼好說的，你安心吃藥就好。”我盯着他的眼睛，并未看到隐瞞，我又道，“陸玄，你不要三番兩次地騙我，我沒那麼多耐心。”

“沒有！”陸玄一直控制着的淚水此時立馬落了下來，“下官沒有騙您！下官、下官隻是想和您去湖東，不想待在富甯而已，就是這樣而已。大、大人您相信下官。”說着就淚水不停，“您不要生氣，求求您原諒下官。”

更是心煩意亂，我看着陸玄這副模樣又稍顯心疼，歎了口氣道：“我也沒有怪你，左右是你自己的身子，到底沒耽誤辦案。”

“所以下官才不和您說……”陸玄抿着唇點點頭。

“你還敢回答？”我氣笑，“我并非給你找理由。”

陸玄立馬又合上了嘴，悄悄擡手抹淚。事已至此，也不能多說什麼，我開口：“你慢慢回京吧。”

“您還是生氣。”陸玄依舊哽咽，“下官問過大夫，乘船不影響。”

我笑道：“你倒考慮周全，怎麼就沒想過照顧自己？”

“下官沒覺得虧待自己，如今兩全其美。”陸玄鼓起勇氣偷偷擡眸看我。

我掃了他一眼：“覺得有理了？”

“沒有。”陸玄又垂眸，“您别生氣。”

“讓他自己拿藥。”我看向雲恕，“還沒病到連藥都拿不住。”

藥被迅速塞入他手裡，陸玄抱着那藥：“錢下官記着了。”

我拿過糕點，又走了一段路，最終還是無奈搖頭，到底是買給他的。

“讓侍衛買了些甜食，淡一淡藥的苦味也好。”我将糕點堆在他的藥包上，“也别多吃。”

陸玄從藥後探頭，手裡的東西搖搖晃晃：“您不生氣了？”

“沒心思。”我開口，“你好好吃藥就很省心。”

“下官真的不會再這樣了。回了京城就不會再像這樣到處奔波。”陸玄點點頭，“縱使下官也喜歡這樣。”

我看向他：“又不覺得累了？”

“在、在大人身邊就不會累。”陸玄一臉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