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捧安靜呆在自己掌心的狐狸,朗聲道:
“乎彥烏努神與我心靈相通,它即是我,我即是它!”
此言一出,休屠部上下頓時驚呆了。
休說是屠各牟,就連陰钰、田恬等人目睹這變故,也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渾邪與他的手下們,跪得離霍止瘁最近。因此他們親眼瞧見,那狐狸對待霍止瘁極是親熱,少女所言,狐狸更是俯首聽命。
渾邪叫道:“附體!是附體啊!這乎彥烏努神顯靈啦!它已經認定這位女公子就是它的化身!天神在上、天神有眼啊!”
他那些手下們,也紛紛叫嚷起來,聲音中顯得十分激動。
一時之間,其他人更是敬畏不已,看向霍止瘁的目光,已是與祭典舉行前頗有不同。
陰钰大急,喝道:“她怎麼會是神明的化身?分明是她用了什麼手段,才将神明哄得幫她解開繩子的!”
她斜視霍止瘁。“我瞧她多半身上藏有吃食,被神明聞見了,這才誤拉誤撞替她解困。不信,你們搜搜便知!”
渾邪隻是搖頭,又道:
“要是她身上真有吃食,你們早就搜出來了,何必等到現在?更何況,大石上才放着剛做好的雞肉,乎彥烏努神碰都不碰,反倒來吃她手裡的那點未必新鮮的吃食?”
衆人心中确有不少疑慮,但聽得渾邪這般說,都覺得合情合理,對霍止瘁的敬畏與驚疑,未免又多加一分。
霍止瘁對旁人的話似是全不在意,她微阖雙目,仿佛在感受着空氣中的某種氣息。
之後,她忽然睜開那雙碧清妙目,用她圓潤清晰的嗓音說道:
“乎彥烏努神以心聲告訴我,它與我有緣,因此借我之口,向各信衆們傳話!”
屠各牟一驚,正要相問神明究竟要傳什麼話時,卻聽得陰钰高聲說道:
“她胡說!她不是匈奴人更不是咱們的族人,乎彥烏努神憑什麼托她傳話?!你們千萬别被她騙了!”
霍止瘁不慌不忙,看着陰钰微笑道:
“你可以以密音入耳那等技藝向人傳音,又可指揮群狼。為何我如今才說乎彥烏努神托我傳話,你便咬死絕無可能?你是覺得神明不可信、還是覺得天下間隻有你才有異能?”
霍止瘁故意将陰钰拉進來,表面上肯定對方的神力,其實卻是拉着這女人和自己一同墊背。
畢竟,你既有心聲系統,那我就能代神傳話。
既然有你這個異樣又突兀的存在在前頭,那如今我亦有異能,不也同樣可以成為合理化的存在了嗎?
果然,陰钰未等她說完,已是臉色大變,神情極是惱怒。
未等陰钰反駁,渾邪那聲如洪鐘般的大嗓門又再響起:
“既然這女子與狼心聲共通,因此能将它們當成士兵般使喚。這樣看來,她更像是狼的傳話人。咱們匈奴各部當中,從來不曾有供奉狼為神的先例!要是她與狼是一道的,甚至就是它們的化身,這樣的人又怎能成為乎彥烏努神的供奉之人、更不能當珊麻!”
渾邪的聲音,傳得整個山頂上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屠各牟沉吟不語,但休屠部的各人,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被這番話所觸動,因而心态已變。
他們雖知渾邪是死敵,但他所說的話卻是頗有道理。因此衆人目光閃爍,再看向陰钰時,未免已有異樣。
陰钰恨極,她不曾想到,霍止瘁身為祭品,卻反得乎彥烏努神的青睐;而這渾邪初來乍到不久,竟也幫着這個霍止瘁在拼命攪渾水。
陰钰斥道:“你們兩個為求活命,自然什麼話都說得出來!要當珊麻,首先得是未曾婚嫁的在室女,而且更要有神力。我是否有神力,輪不到你這等外人來計較!”
她手一指,不偏不倚直向霍止瘁。“倒是她,有沒有神力,還是在裝神弄鬼,那就難說了!你們若是被她騙倒,那才可笑!”
衆人目光,又落在霍止瘁臉上。就連屠各牟,也不禁凝神仔細打量着大石下的少女。
霍止瘁面對他們,不喜不怒,隻是微微搖頭,平靜地說道:
“你覺得我有古怪,無可厚非。但是,你怎麼能說出‘裝神弄鬼’這種話來?難道在你眼中,這兒有什麼東西是假裝神明來欺騙大家?”
她一邊說着,一邊掃了眼手掌上的狐狸。桃子四蹄并立,紋絲不動,姿态端嚴,目光清澈,令人一看之下頓生敬畏之心。
衆人一聽,無不用責備的目光看向陰钰。更有甚者,心裡腹诽,怪她不該在祭典上口出惡語,公然質疑神明的存在。
匈奴人對于祭典極其重視,在祭典上别說是争吵了,哪怕是對神明稍有不敬的字眼,都絕不可提及。
因此,休屠部的衆人,被霍止瘁這話一提,都對陰钰暗生不滿。
盧不語察言觀色,已知陰钰犯了他們的忌諱,便道:
“居次自小得神明庇佑,正是神明選中的珊麻,又怎會對神明有不敬之心?倒是這衛霍家的女子,她舅兄手上沾滿了匈奴子民的鮮血,無所不知的神明,為何偏偏選了這麼個貨色來當它傳話之人?這裡頭定有古怪!”
虞畢亦道:“乎彥烏努神初到漢地,不知此處頗多怪異之術。尤其是漢地女子,最愛施行巫術,以作媚道惑人。此女隻怕也略識一點個中之法,因此才一時令神明誤以為是同道。”
相比起陰钰,盧不語和虞畢二人,隻将矛頭對準了霍止瘁,直言她是西貝貨。
這般攻心之術,确實比陰钰之前的話語要高明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