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思看了,也不禁點頭贊道:
“等到夜裡,用來看月亮确實好。”
“阿母,前邊還有呢,咱們過去瞧瞧吧。”
衛青領着家人,再次下船。這一回,三條小船載着衆人,在碧波上劃開一道道水線,離池心月出亭越來越遠。
到了一處水榭旁,衆人又再下得船來。
此時,衆奴仆都已經到此,連忙上前迎接。
衛青扶着衛思,霍去病帶領着弟妹們跟在後,衆人順着小徑,來到一處院門。
隻見此處滿院森森,半空中搭着棚架,花蔓秾陰,盡是紫藤。
初開的紫藤花,猶如一串串煙霞紫雲般的璎珞,從架上垂下。紫藤開得密密麻麻,竟将天空都遮蔽住了。
霍止瘁滿眼裡都是這美麗的紫色,一時間看得出了神。
衛思不認得這花,便問兒孫。
霍去病便道:“這是從西域運來的花種,名叫紫藤。這藤蘿花繞架長得最好,能遮陰擋光。如今陛下早已命人遍植于上林苑,到了夏日時,在底下分外陰涼。”
霍止瘁正看得目不暇接之時,忽然有人輕扯她衣袖。
轉頭一看,見霍光低聲道:
“這花兒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像不像咱們之前吃過的西域葡萄?連顔色也相近。”
“這果子不能吃,有毒的。”
二人正說着悄悄話時,卻被霍去病聽見。他斜睨霍止瘁,反問道:
“你怎知它的果子有毒?”
霍止瘁尚未來得及回答,三小隻好奇起來,想要去摘紫藤花來瞧瞧,看看是不是真有果子。
衛青便道:“如今還沒有,等到秋天時才會結果。”
他看着孩子們,朗聲道:
“這紫藤花花朵好看,但果子絕不能吃。你們可要記下。”
孩子們齊聲稱是,家臣與奴仆們更是垂首聆聽。
衛思聽聞,忙問霍去病。霍去病點點頭,回道:
“是有這事。上林苑起初種下時,有的小黃門好奇它味道,偷偷吃下少許就上吐下瀉。”
衛思一聽,連忙對孫輩們說:
“你們千萬别碰它的果子。”
衛青笑道:“阿母,我都吩咐過。等到結果時,底下人早摘幹淨全弄走了,怎會到他們口裡!”
“你們不知,這些毒藥隻沾一點,人就沒救了。唉,就一點兒吃下去,人一下子就沒了,唉……”
衛思自顧自說着,對兒孫們的話聽而不聞。
她的神情,與其說是畏懼,不如說是哀傷。仿佛整個人又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無法自拔。
衛青聽了便道:
“阿母,到夏天時,兒子再命人換掉這花便是了。你休要擔心。”
“唉,他們好狠心,都不問明白,就灌了下去。就這麼着把人帶走了……”
衛思目光迷離哀凄,不住歎氣,誰也勸不住。
這時,衛不疑見祖母這古怪神情,便大聲問:
“大母,誰吃了毒?是咱們家裡嗎?”
衛思聞言一愣。“是咱們家嗎?有這事嗎?是哪時的事、是誰來着……我得想想……”
見衛思苦苦思索,衛伉不禁瞪着弟弟,目光中滿是責怪。
衛不疑卻嘟起嘴,小臉上寫滿不服。衛登亦道:
“二兄你亂說!先生說過,不知道的便不可亂講,你又忘啦!”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的!哪有亂說!”
眼見三小隻又要開始争吵,衛青雙掌一按在孩子們肩上,三人頓時不再說話,紛紛擡頭看着父親。
衛青笑道:“裡頭還沒看過,咱們進去!”
于是衆人跟在衛青身後,擡步登階,經紫藤花架下穿過偌大的庭院,進了朱門,來到前邊的屋宇中。
霍止瘁見這兒的樓閣雖有三層高,但建造得頗為小巧玲珑,一應陳設,俱是十分精緻。
更令她贊歎的,便是堂内帷帳,所用的并非常見的錦帳绫幔,而是桃紅輕紗。
屋内紅雲拂動,映襯着四面濃蔭連綿,更顯春光動人。
一家人擡步登階,到了二樓。,啟窗視之,一池碧荷便在眼前。
這時,霍止瘁才知道,原來方才自己乘船而過的荷池,形如彎月,環繞着這處館舍,方才他們經過的,乃是此處的後門。
霍止瘁一邊觀賞,一邊心想:
“這裡必是舅舅新建的花園,好讓外大母能常來散心遊玩的。”
正當她還在打量這個簇新的清雅房舍時,卻見衛青又朝自己招招手。
衛青看着霍止瘁微笑道:
“最上頭的景色聽說更好。你外大母累了,先在這兒坐一坐。止瘁,你幫我去瞧瞧,好不好?”
霍止瘁“哎”的一聲,拾裙而上。
到了三樓,但見朱門輕掩,再無旁人。
霍止瘁推開房門,一走進去,才看得一眼,便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