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見她這副模樣,知道自己說中,繼續溫言道:
“你是不是擔心講學的事?”
霍止瘁連連眨眼,好生意外。衛青見她這副神情,也不急着追問,隻是關切地打量着對方。
霍止瘁回過神來,這才開口:“舅舅,你、你怎麼猜到的?”
“隽方見你時,我就知你有些怕。隻是偏生那時正忙着,因此不曾問你。”
“如今沒外人在,隻得咱們。你隻管放心說,到底怕些什麼?”
看着衛青泛着紅絲的雙眼,霍止瘁想起今天家裡因霍去病的事而一片忙亂。衛青既要兼顧家中,還要處理軍務,之後進宮面聖,天黑前再趕着回來。
諸般重擔、大小事務都落在他肩上,他還不忘自己這點小事。待到好不容易稍有片刻空閑時,又特意與自己一見,親口撫慰。
霍止瘁越想越覺得慚愧,心裡更是不好意思,便道:
“真的沒什麼,舅舅。我那時不知兄長特意為我請人來講學,因此才有些吃驚。”
衛青不語,盯着她看了半晌。霍止瘁見他目光明亮,不由得低下頭,心想:
“舅舅性子随和,可他打量人時的眼神,跟那家夥一樣銳利……”
“我懂了,你是不想聽人講學吧?”
衛青右手食指擡起,在空中虛點,正正指向霍止瘁。
霍止瘁擡眼,見衛青似笑非笑,知自己瞞他不過,隻得道:
“舅舅怎麼這麼說?”
“看你阿弟們便知!他們當年開蒙時,那才叫人頭疼!”
“我看他們如今和阿光一道學得挺好的。阿光還說,多虧有他們三人在,幫了自己不少忙。”霍止瘁好奇問道:“阿伉他們當初是如何聽講的?”
“咳,那三個小子,正事上馬馬虎虎,小事上鬧一大堆笑話!”
衛青摸着下巴,一臉好笑地回憶道:
“阿伉六歲時頭一回聽先生授業,在堂上時還好,回來見了他大母和我,就捂着肚子直喊疼。”
“不疑更是個坐不住的,天生骨頭癢!被先生不知說多少回,仍是半點不改!”
“至于後頭那個小家夥……哼哼……”
霍止瘁見衛青說着,氣咻咻地笑起來,越發感興趣,忙問:
“阿登他是個怎麼做派?”
“那小子,今年開蒙後,隻要每日一到庶子僮仆們來接他們那個時辰,他就一個字不說,隻沖着我咧開大嘴直哭!”
衛青說到此時,也是一咧嘴。看着他這滑稽樣子,霍止瘁果然被逗樂,格格直笑。
“他那哭法,哪是進學堂,分明是進屠房!把天都能哭塌下來了!”
“喏,眼下都已過去半個月了,他知道講學是逃不掉的事,于是這才哭得沒那麼厲害。隻是,每天一大早見着我時,仍會哼唧唧幾聲。”
“你别瞧他們仨如今每日都乖乖聽西席授課,實則剛知道要學起來時,他們從頭到腳,不是這裡不自在就是那裡不舒服,折騰了好一陣時日才肯罷休!”
衛青說完,又看向笑意凝靥的少女,柔聲道:
“止瘁,未曾開蒙、授業的孩兒,都會擔憂害怕,這是人之常情。”
“你欣然聽講,我自是替你高興。但你若是覺得有哪裡不妥,休要瞞在心裡,反而對自己不好。”
本來已經打算自己扛着、不能再為家中添麻煩的霍止瘁,面對衛青的單刀直入,當真無法招架。
她心中防線崩塌,臉上的神情也一垮再垮,滿臉愁容,苦哈哈道:
“舅舅,我、我……我确實很擔心,若我學得不好,那該怎麼辦?”
“況且,那位隽傅母,可是親自教導侍候過太子殿下的人,必然學識淵博。在授業上,更是一絲不苟,精益求精。”
“我就怕、怕自己無論怎麼做,最後都不能讓舅舅、兄長和傅母滿意……”
霍止瘁此時的腦海裡,全是關于環珠格格的劇情。
起先皇後不就是打着“為你好”的名義,讓金牌打手容嬷嬷前來“教導”主角。
然後通過一步步升級的嚴苛要求和無時無刻的挑刺、折磨,成功激起了對方的怒火,以緻引發沖突,鬧到皇帝跟前。
最後再把鍋一甩,表示學不好完全是因為學生的問題,她們可是出于一片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