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節。

是日，一大早，霍止瘁已經早早起來，梳洗打扮，全身上下，無不煥然一新。

衛思也已經打扮好，坐在一旁對着布娃娃們唱歌。

自從在衛青處得了消息後，霍止瘁便不時向衛思提及，說之後要帶她到外邊遊玩。

衛思聽得多了，從起初的略有抗拒，到之後的漸漸無視，再到如今的淡然。霍止瘁見她沒有害怕，心裡又安定了些。

她打扮好後，瞧了瞧鏡中的自己。鏡中除了自己，還倒映出身後的衛思來。

霍止瘁定定看着，心道：

“她之所以有些不樂意，沒準也是受我影響的。因為我覺得進宮是件為難事，即便不說，可旁人都看出來了，就連思思也感受到了。”

“小孩子都會看着阿母的……我現在可不能丢臉更不能害怕，要是連我都變軟腳蝦，那她肯定會更不安的！”

想到這兒，霍止瘁不禁看向一旁的隽方，說了句：

“你說得不錯。等着瞧吧，我一定不會丢家裡人的臉面！”

隽方微微眨眼，似有不解。但她眼見霍止瘁氣勢飽滿，目光凜然，端莊凝重，淵渟嶽峙，正是一派大家風範。

隽方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她正色道：

“是！”

衛青因前日便已到長楊宮，因此今日不在家中。

他之前便再三寬慰霍止瘁，又叮囑隽方，必得好好照顧二人。隽方一一領命。

衛府家臣，都已在門上，恭送霍止瘁一行出發。

霍止瘁與衛思登上宮中派來的驷馬安車。隻見此車上有皂缯蓋，下有朱漆所繪的車輪；車内供乘者手扶的橫木車轼上，繪有一對趴卧的熊罴。兩邊車廂壁上，則是盤腿倚靠的仙鹿。

安車前方，則有一對偶樂車。車中擺設各色樂器，一為鐘、一為鼓。

衛府家臣一同下跪，目送車隊出行。

鼓樂聲中，樂車在前，随後便是霍止瘁與衛思乘坐的安車在其中。

安車兩側，是衛青所派的洗馬，率領衆騎奴，騎馬護送跟随。玉勒雕鞍，駿騎飒飒。

之後一長串十餘輛彩漆轺車，隽方并西院家丞家監則各人獨坐一輛，衆貼身侍婢則二人共乘一輛。

車隊最後，則是衛府的僮仆與蒼頭。人人身着錦衣皮履，步行跟随而來。

一路上，衛思倚在霍止瘁身上，跟随着那些鼓樂聲，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

“阿母，這回咱們真要到天上去？”

“沒錯！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不？”

“思思當然記得！不要亂走、不要亂跑，要跟着阿母。不然，那兒的仙人要是看見落單的思思，就會想把思思帶走、想跟思思一起玩。那阿母就再也找不到思思了！”

霍止瘁一臉驚喜交集，沒口子道：

“思思記得好清楚啊！幸好有思思在提醒阿母，不然，阿母都記不住這麼多事呢！”

衛思得意洋洋，聽得前方鼓樂悠揚，索性唱起歌來。

霍止瘁見她不急不躁，坦然坐在車中，不由得心裡歡喜，想：

“看來之前隽方的法子真有用！如今她哪怕坐在這種沒車廂的車子裡都不會害怕了。”

之前霍止瘁聽聞進宮之日，宮中必派使者與安車前來接送，便與隽方商議，擔心到時衛思萬一不慣坐安車，隻怕會有危險。

隽方便想了個法子，讓霍止瘁領着衛思，平日裡閑暇時便一同在府内乘車往各處遊玩。

除了近水池邊的地方不前往外，家裡後院内的大半景緻，霍止瘁與衛思都一一遊玩賞遍。

如今，她已經可以做到在安車上不吵不鬧地坐上一個時辰——隻要霍止瘁在她身旁。

“見仙人喽、見仙人喽！”

在悠悠樂聲中、在滾滾車輪中，數裡長的車隊，浩浩蕩蕩朝宮城而來。

眼見巍峨的宮殿已經隐現在道路一角，霍止瘁便對衛思笑道：

“思思，阿母如今要給你變個戲法。你先把眼睛閉上，等我數夠一百下，你再睜眼。”

“到那時，阿母就帶着思思，一同升上天界，來到仙境裡頭了！”

衛思一聽，忙道：“真的？噢，飛上去喽！飛喽！”

“可你要記住哦，必須得等我數完數，你才能睜開眼睛。而且不許偷看！”

“要是思思趁着阿母沒數完，就偷瞧一眼，哪怕隻有一眼，阿母的仙術就不靈驗了！”

“阿母，思思跟你拉鈎！要是思思不聽話，我就不是乖狗兒，變成個小耗子！”

“好！”

于是霍止瘁與衛思立刻拉鈎發誓，一個保證會帶對方上仙界，一個則保證絕對不會提前睜眼。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五、九十四……嗯，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