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皇帝既是調侃又是勸解的話語,霍去病隻是一笑,回道:
“既然臣已知那家夥躲藏在何處,自不能放虎歸山。”
“那位安衆君不是都已經全解出焦骨上的符記,既得知新王庭的所在,而且還必得在來年舉行過祭天大典之後,才能再次遷移?”
“這些臣都牢記在心。”
皇帝又看了看霍去病,眼神中既是無奈,又是安慰。
“你呀,沒一天能坐得住!我倒是真有些發愁,萬一匈奴被你全殲,之後你又當如何呢?”
“若果真有這一日,臣懇請陛下,西域、羌地、南越、巴蜀等地,那些至今都不肯真心臣服大漢的諸蠻夷,讓臣領兵前往,定要将那兒變成大漢的疆域!”
皇帝一聽,滿心歡喜。但他臉上神色隻是淡淡的,說了句:
“哼,如今還有個匈奴。你且把心調回來,認真對付完伊稚斜再算!”
說完,他朝外揚聲吩咐,外頭諸人連忙進内聽喚。
皇帝命人呈上果品,又問及午膳可有齊備,他要與霍去病一同用飯。
底下人連忙回禀,說是已經布置妥當,請陛下移步前往用膳。
于是,皇帝便帶着霍去病,一同到了前邊内堂處,君臣二人,像往日那樣一邊用餐一邊商議軍務。
皇帝見霍去病進食頗慢,不由得說道:
“你才剛好,少吃些米飯,多用湯餅才是。”
他命人将枭羹呈到霍去病案上,溫言道:
“這道羹我食着還行,你多用些。太一神有感,定會保佑你早日完全康複。”
“謝陛下!隻是,臣的那些小毛病,早就全好了,陛下不必挂懷!”
皇帝聽他這般說,憋笑抿唇,随即又若無其事向小黃門問道:
“皇後如今在椒房殿内可有空閑?若無事,便請皇後留在殿中,待會兒讓冠軍侯前去,好讓他代家人面見皇後。”
小黃門連忙禀道:“今日皇後在殿内召見衛府大将軍之母與翊甯君,正是奉陛下恩旨而來。連陽信長公主進宮來拜見,也到了一處。如今皇後那兒聽聞已留客一同用午膳。”
皇帝一聽,轉頭看着霍去病。隻見年輕人雙眼盯着案上漆盤漆杯,手上卻是停箸不動,似乎也在聽着方才的對話。
“既是你大母與妹妹也進了宮來,這樣正好。我今日不留你了,你回家去,還能一路護送她們回去。”
霍去病卻搖了搖頭。“她們進宮是她們的事,臣跟随陛下,另有正事。各不相幹,我不去!”
皇帝瞪着他,罵道:“今日過節!你跟在我身邊都轉悠快半月了,一趟都不曾回去瞧過。到時你舅舅見了你,肯定又要罵一通!”
“朕可不想聽你舅舅啰嗦,你到時快些出宮,送你家人一同回府!聽見沒有!”
底下人素知皇帝與霍去病相處的情形,雖然如今皇帝一聲比一聲高,語氣越發嚴峻,但衆人聽來,隻覺暗暗好笑。
但他們哪敢被皇帝瞧見,全都努力低頭,面上更是不敢流露絲毫。
霍去病面對皇帝的命令,聽而不聞,隻道:
“臣不走。”
皇帝一拂袖子,扭轉臉去不再瞧他。
一衆侍候人等,見狀自是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禍上身。
唯有霍去病,仍舊若無其事,用過枭羹,又道:
“此羹确實美味。謝陛下賞賜!”
皇帝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手指指着他半日,方才從嘴裡吐出一句:
“跟着你舅舅沒學點好的,牛脾氣!”
到了申初時分,霍止瘁與衛思,拜辭皇後,離開椒房殿。出得宮苑,在宮牆之下,再次坐上安車。
隽方扶着衛思與霍止瘁上去,看見她們安坐,便對奉皇後之命前來送别的倚華說道:
“留步吧。回去之後,你好好勸慰皇後。他日必要再會之時,請皇後寬心。翊甯君和家中,必會用心照料好太夫人的。”
倚華躬身答應,又拉着隽方,低聲說了句:
“太子殿下今日雖不能來,卻很是挂念。他特意請我向傅母你代為轉達,請你保重身子。”
隽方沒等她說完,已是眼圈一紅。但她随即恢複如常,點頭說道:
“謝太子動問,妾不敢當。倚華,你在宮中,必要盡心服侍皇後與太子!”
倚華鄭重答應,目送隽方上了轺車。
一衆宮人與小黃門,立于朱牆之下。伴随着車輪滾動,她們的身影,越來越渺小、越來越遙遠……
霍止瘁回頭看着那逐漸遠去的椒房殿宮牆,又看看後頭的轺車。
雖然看不清隽方的神色,但她覺得,離開這個如同家一樣的地方,隻怕對方心中未必會好受。
衛思卻是興緻很高。她此時随着車子的微微震動,身體小幅度地左搖右晃,還哼唱着隻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歌謠。
“思思,你喜歡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