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匆忙說了聲“是”，然後便迫不及待地說：

“我們今日進宮可有意思了！你想不想知道我們遇見了誰？”

霍去病掃她一眼，随即目視前方，扔下一句：

“若是我不想呢？”

霍止瘁哪會被他的話打消了念頭，一邊比劃一邊連聲說：

“我們不僅見到了皇後殿下，還見到了長公主……哦，就是陽信長公主！”

提及這位聞名已久的女性，霍止瘁兩眼發光，顯得很是興奮。

“長公主殿下不僅長得美，而且性子又溫柔。她對我們可好了，連思思也跟她玩棋呢，對吧，思思？”

“嗯！思思今天扔了好多好多棋子！我是第一！”

衛思得意地左顧右盼，霍止瘁見霍去病看着自己，便解釋道：

“就是玩六博棋時擲那博茕，都是思思幫忙擲的。我們不管怎麼下棋，都得照着思思扔出來的字數或是按哪個字來走，是不是啊？”

“對！”

霍止瘁安撫完衛思，又拾起剛才那個話題：

“陽信長公主那樣好看，聲音又好聽，待人又和善又客氣。我原本……”

說到這兒，霍止瘁瞧了眼身旁，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

“本來我還有些擔心，外大母一天裡見好些她自認不認識的人，會不會越發怕。不曾想，她跟皇後殿下玩得盡興，就連見了長公主，也沒一點怕生。”

“她摸了皇後殿下的頭發，又摸了長公主的頭發，誇她們長發好漂亮。長公主始終笑吟吟的，她還為外大母攏好頭發，外大母不僅沒躲，還沖她一直笑呢！”

想起衛思和皇後、公主相處時的溫馨情形，這讓霍止瘁大感欣慰，精神更是振奮。

霍去病微微低頭，默默聽着她的話。

原本霍止瘁仍有些吃不準，覺得不知霍去病是否愛聽這些話。

但她才說得幾句，便見霍去病雖不作聲，卻不時朝她投來詢問的視線，仿佛在鼓勵她往下說。這讓霍止瘁安心之餘，更是滔滔不絕。

她一邊說，一邊卻不由自主，想起以往在現代時自己還是小學生時的情景。

那時外婆所在的公司常要加班，她當清潔工自然下得更晚。所以，她根本沒法接送外孫女放學。

但小學的放學有要求，沒有家長接送的低年級學生不得擅自離校，以免發生意外。這可急壞了外婆。

所幸鄰居的孫女也在同一所小學上學，所以外婆特意拜托對方，接自家孩子的時候，順路把自己外孫女捎帶回來。

頭兩年，霍止瘁就常常跟着鄰居和那同學一起離開學校。直到三年級時，她就開始了自己上下學的日子。

每當看着同學拉着自己奶奶的手，一路走一路說着今天在學校時的各種經曆時，一旁的霍止瘁看在眼裡，心裡羨慕極了。

她也很想有自己的家人來接自己放學，然後自己一路上絮絮叨叨地把上學時雜七雜八的事情都一股腦兒地告訴對方。

不管是小事也好、可笑的事也好、郁悶的事也行，她心裡一直盼着能有這麼一天，自己能把這些事情說給那個人聽。

但是這個心願，在現代已經無法實現了。

霍止瘁從小學生、再成為中學生。從很早的時候，她就已經将這個心願壓在心底，當沒這一回事。

沒想到，這個曾經連她自己都以為已經忘卻的期盼，今天居然猛地跳出來，在未央宮外的馳道上，被眼前這個她一向不抱任何希望的年輕人将它帶來了。

霍止瘁說着說着，不時擡頭看向霍去病。

她心裡始終有點恍惚：這一切是真的嗎？自己真的不是穿越回了現代、又變成小學生，放學後被難得來接自己的外婆接走，然後說着學校裡的瑣事一起回家嗎？

霍去病仍是不怎麼說話，他雙唇間幾乎沒發出過聲音，隻是偶爾輕輕的“嗯”一聲，或是幅度極小地點點頭而已。

可是他的臉龐卻一直朝向車子，他的目光更是與霍止瘁的視線常常相觸。

那是隻有願意聆聽的人才會有的眼神，霍止瘁正是因為感覺到這一點，所以才更能鼓起勇氣，把自己本來就想傾訴的欲望，完全不加節制地一股腦兒吐出來。

“……長公主人真好啊！皇後殿下也是，又溫柔又美貌！這回能進宮真是太好了！哎，我要說什麼來着？就是那個、那個……”

“椒房殿？”

“對啦！是椒房殿！我跟你說，椒房殿香得很，我們走到殿外的時候就聞到啦！不過這還不是它最出奇的地方，它那裡面、它的牆……啊！我跟你說，你真該親眼看看！”

霍止瘁回憶起皇後居所裡那滿牆夢幻般的美麗粉紅，雙手在胸前握成拳，眼望天空，忍不住發出難以抑制的感歎。

正當她感動之時，又聽見霍去病平靜的嗓音響起：

“我見過。”

“那你覺得如何？是不是很好看？！”

霍止瘁趴在車邊，一臉期待地看着他。霍去病瞥了她一眼，方才調回視線，隻道：

“宮裡的殿閣都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