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俞栎摸着自己發燙的臉,無奈搖了搖頭,對這不分場合随時随地發情的泰迪精腹诽頗多。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按耐不住想霍驚雲,想他含着深深笑意的眼睛全程着迷地看着自己,想到那如抛雲端令靈魂都戰粟的食髓滋味。
人間煙火。
頂着星星出差回來的霍驚雲并沒有回家,徑直去了全市最高端的一家私立醫院,來看望一個叫阮玉琴的老人。
“喂,路上死堵,别等了,你先進去吧。”說完,霍驚雲挂了尹建電話。他這次是打車來的,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好不容易敲開罪犯的鐵嘴鋼牙,馬明亮又在監獄裡自殘了;買了清早機票中午還沒飛,隻好改成6個小時的高鐵,好不容易趕上高鐵回了墉城打了個車,市裡又堵成了一鍋粘粥。
到了醫院門口剛好看見有人出病房樓往大門口走來,正是尹建那小子。
他正要下車,這時,楊澤來了微信:今晚你們太辛苦,别往這趕了,快回家休息吧。
等他回完微信下車時,發現有人來接尹建——小夥子倍兒精神,深邃的眼睛、寬闊的額頭,黑而卷曲的短發,相當标志。男人下車,轉到副駕給他開門,還頗為暧昧地拍了拍他肩膀,尹建顯然很是受用,笑着回拍了俊男,坐進了副駕裡面。
這小子不是對他的遊戲姬以身相許了麼,深更半夜兩個孤寡男人是怎麼回事?霍驚雲越來越不解,路燈下那張長得很開的俊臉似曾相識,可怎麼也想不起來,他使勁捏了捏眉心,懷疑自己是不是累出了幻覺。
病房裡,楊澤雙手支額枯坐床邊,見霍驚雲來了,立馬起身。霍驚雲走到床邊握住了病人的手。曾經的艱辛和如今的重病磨蝕了她姣好的容顔,氧氣罩幾乎将她瘦削的臉全罩住,搭着被子的小小身軀蜷縮在床中央宛如一葉扁舟,一雙粗粝的手顯得格外粗大。
“沒開車吧?你這疲勞狀态叫誰都不放心。”兩天沒合眼的楊澤眼窩深陷,面色蠟黃,身形有些佝偻,聲音低啞。
“沒,放心。”
“阮姨怎麼樣了?”
楊澤擡起失神的眼睛,聲音沙啞道:“醫生說……今晚的事兒。你剛出差回來就來看她,她要是知道,一定很高興。”
霍驚雲來到床邊,握住楊母的手坐到旁邊凳子上:“她知道。有你這樣的兒子,她這輩子一定很知足。”
楊澤無聲地點點頭,他垂頭的時候,霍驚雲發現,比自己大兩歲的同學,兩鬓已然有了白發。
楊澤父母是普通工人,父親撇下他娘倆跟一個廠子的女人走了就再也沒回來。當時霍驚雲經常離家出走,有幾次就是在楊澤家裡混吃混喝,他一來避難,阮玉琴就做自己最拿手的韭菜盒子,楊澤負責偷偷給霍驚雷報信兒。沒過多久,救火隊長就以蹭飯的名義來贖他了。
阮玉琴很喜歡這對雙胞胎兄弟,大的很文氣小的一身刺,比兒子小兩歲卻比他高半個頭,讓阮玉琴好生羨慕。他們知書懂禮,她為兒子交了這麼好的朋友而高興。
為了供兒子上大學,她累垮了身體。等兒子當了警察,第一次帶她體檢,就查出了胃癌。
十幾年來,治好了複發,複發了再治,反反複複,阮玉琴瘦得不成樣子,拖累得兒子也沒成家。可她知道,那個為了這對雙胞胎兄弟經常來家裡玩兒的姑娘,兒子一直很喜歡。
“連夜審訊又開了半天車,明天還得值班,趕緊回去吧。我的班……完了回去補。”楊澤聲音還是那麼平靜,他天生有一股沉着的力量,天大的事兒都能抓住重點和關鍵,他們隊裡人力早就捉襟見肘,這些年自己請了不少假,都是從隊友們少得可憐的睡眠裡擠出來的,這份感情,他記得牢牢的。
“把這話收回去,”霍驚雲眼眶有點紅:“隻許别人該你的,不興你該别人的是吧?你老家遠,假批了五天。”他想到高三那年,哥哥如願以償去了燕京大學,而比他分數還高的楊澤,為了早點掙錢毅然将志願改成了省公大,而這些年警隊上下最苦的差事他都沖在前頭,就是為了自己照顧母親時少些虧欠。
“我跟哥都覺得,阮姨做的飯最好吃。”霍驚雲看着神情安詳的阮玉琴,心裡酸楚得很。
兩人促膝聊了半個鐘頭,回顧了某人少年時作的一手好死,某人貢獻的手抄作業叫老師識破被連累罰站,不知不覺聊起了當時的班花孟嘉欣。阮玉琴一走,楊澤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知道他們之間這段往事又挂懷的人,也就隻剩個霍驚雲。
“我還記得有一回為了保住你的獎學金,外語老師把她手闆打了。”霍驚雲說。
楊澤掀起低垂的眼睑,若有所思,又淡淡笑着說:“她看着性格強悍,其實還挺會替人着想的。”
“不考慮跟她?”
楊澤平靜的臉上陷入無限遐思,許久,才從動容中抽身,自嘲苦笑:“我跟她,就隻能這樣了。”
正說着,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