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羅斯環顧衣帽間——與其說是衣帽間,不如說是服裝倉庫。由酒店的大堂臨時搭建而成的空間裡,一排排衣架擺滿了款式與色彩各異的衣服,就好像把這世界上所有的色彩都集中到了這裡,再用終端調出從古至今所有的服裝款式,将顔色毫不吝惜地潑灑上去一般。
在一個小時之内從别處将如此龐大的衣服運到這裡,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包括衣服的庫存,交通方面的關節,常人不可想象,放眼整個聚居地,也隻有拉薇兒可以做到——她既是服裝設計師,也是大财閥的繼承人。
話說回來,要從這些衣服裡找一件低調普通的類型,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入口處放着提示牌:每位賓客都有二十分鐘時間挑選衣物,二十分鐘之後請前往隔間更換。
法羅斯面色如常地穿過重重疊疊的衣架,目不斜視地路過一堆複古款泡泡裙、蛋糕裙、低胸露背大長裙、一步裙,洛可可風的宮廷裙,奇幻風的cosplay服,還有新款海灘主題系列,看也不看一眼各種女式制服,最後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一件弓道服的面前。
和其他衣服比起來,這一件顯然樸實無華多了,但袖子上還是繡了淺紅的木槿花,讓它與傳統的古弓道服有了些區别。保守中性的設計,堪堪維持在了教皇的容忍底線之上。
他正要伸手去拿,忽然響起一聲熟悉的“等等”。
法羅斯側頭,看到坐着輪椅的拉薇兒正撥開礙事的衣物,從不遠處的過道拐過來。
“這件不是給你的。”她毫不客氣地道。
拉薇兒有四分之一的諾迪克血統,淺金色的長發自然卷曲地披在肩上,讓藍灰色眼瞳的她看上去有點像個大型洋娃娃。
法羅斯輕歎口氣,半蹲在她面前,将手搭在扶手上,擡頭看她:
“拉薇兒小姐,這次舞會的受邀人接近二百名,我卻沒有在這裡看到任何一個人。也許我可以猜測,由于你的清場,我不得不在衣架上挑選服裝,而不能與他人交換?”
他華麗的長袍垂落在地,自下而上看人的樣子,絲毫沒有教皇的架子。
他的視線裡,也沒有包含任何譴責。那雙眼睛如海水一般湛藍,讓人看不清他藏在背後的深意。
“别這麼看着我,既然受邀前來,就要遵守遊戲規則。如果你還想在舞會上拉到贊助,就必須把自己放在與他們同等的地位。他們不喜歡和自己不一樣的東西。”拉薇兒盯着他的眼睛,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那麼,我可否請你與我交換?”
“……你的女伴呢?”
“我終身侍奉光明神,是不會帶女伴出入公共場合的。”
“話雖這麼說,帶個同伴而已,我相信光明神不是一位小氣的神祇。”
“光明神寬容慈悲,然而世俗的眼光會去計較。我們時常反省自身,卻無從要求他人。”
拉薇兒露出牙酸的表情:“即使你沒有女伴,我也不能答應你。尊敬的德古瑪教皇大人,來參加舞會的人之中,可有三分之一是你的信徒呢。我要是換上你的衣服,明天黑島商會的股價會跌多少,你不如猜猜看?”
法羅斯依然不疾不徐道:“那麼,如果今日我穿了那些裙子,你也來猜一猜,明日神光教會流失多少信徒?”
拉薇兒哼了一聲:“宗教和生意不同,和娛樂圈更不同。難道你認為他們信的是你?”
“他們信的當然是光明神,但我是光明神的使者,不能做出有損祂顔面的事情。其他的衣服恕我無法接受,如果衣架上的這一件已經有了主人,那就隻剩下一個選擇了。”
二人無言對視片刻,拉薇兒聳了聳肩:“如你所願。畢竟……你是特殊的,法羅斯。”
……
距離八點的舞會開始還有五十分鐘,舞廳裡已經三三兩兩聚了不少人。
從監視器裡看到的畫面喧嚣又無聲,是拉爾喜歡的角度。他習慣了做一個高高在上的旁觀者,坐在熒幕前審視衆生。
通訊響起,他動了動眼皮,沒有伸手去接。片刻後,通訊挂斷,身邊林司青的終端幾乎是同時響了起來。
“是我。”林司青第一時間接起,指揮官秦為傾的臉出現在投影屏上。
“委托取消,發預告信的人死了。”她言簡意赅,“你們現在在哪裡?”
“監控室。”拉爾撈過林司青的手腕,把人臉捕捉端口對準自己,半邊身子探出靠椅,“這裡的人都被放倒了,沒人監聽。”
他們身邊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的保安,而監控室内部的監視器早就被他換成了循環播放的影像,對外定時聯絡也臨時模拟了保安的聲紋,暫時不會露餡。
秦為傾完全有理由懷疑拉爾過去在南梯洲分部服役的時候,做的全都是打家劫舍的勾當:“你為什麼要對保安下手?”
“唔……我發現了一些值得在意的事情。太具體的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這些保安不是原裝的。我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