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魚還想再掙紮,另一個男人已經拿着針筒上來,擠掉裡面的空氣,向她的脖頸紮了過來。
她失去了力氣,身上蓋了條破毯子,昏昏沉沉地被抱出去。
她聽見隔壁鄰居阿姨在問她怎麼了。
男人疏離地回答,她生病了,他帶她去醫院。
阿姨擔心地問了幾句,還誇男人熱心腸。
昏昏沉沉間,被男人一路抱着在貧民窟狹窄的棚屋之間穿行。
弟弟為了防止他們賴賬,不遠不近地跟着,手裡終端還在錄像。
她的眼角餘光忽然掃到一片血紅,摻雜着棕黃色雜毛。
眼睛猛地瞪大,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在男人懷裡掙紮起來。
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雲淡風輕道:
“你認識的狗?剛才撲上來要叼我褲腿,看着像瘋狗,順手給殺了。”
張小魚渾身僵直發冷,死死盯着小狗的屍體,直到它消失在視野中。
它因為流浪過一段時間,受了很多苦,挨了很多打,所以非常怕生人。
它為什麼會突然去叼陌生人的褲腿!?
一行淚水順着張小魚的臉頰流下。
想明白的瞬間,她陷入黑沉的昏迷之中。
視頻到這裡,才放到一半。
後半段,是帶走她的男人錄的,也拷了一份給她弟弟,用作威脅。
根據他的說法,是要磨一磨她的性子。
因為她總想着逃跑。
自古以來,讓一個女人屈服的手段,都沒有什麼新意。
雖然男人嘴上說着不要弄傷她,畢竟她是少有的波長匹配的容器,但,希爾頓總統其實并不在意容器的貞潔。
他要的隻有一個不會害他精神錯亂的容器,漂亮健康就行。如果精神受到創傷,抑郁或者是瘋癫了,問題也不大,橫豎他要的也不是容器的内在,而是軀殼。
他不在乎容器是否知性,博學,獨立,聰慧。
他隻在乎那淺薄的一層皮肉,和波長相配的大腦。
時代發展到現在,坐到他這個位置的,很多底層人斤斤計較的利益糾葛,視若生命的忠誠貞潔,在他看來一文不值。
“别得病就行。”
這是張小魚昏迷前,聽到他囑咐的最後一句話。
至此,視頻的後短短四十幾分鐘,概括了張小魚最難捱的四個月。
遭到“馴服”時,她還是個未成年,十四歲生日還沒過。
秦為傾剪視頻的時候,看着都覺得不忍,當事人卻坐在那裡,既不介意自己的視頻被在場所有人看到,也不介意在不久之後,整個唐洲聚居地的人都會看到。
所有在場的人都側過臉去,目不忍睹,張小魚卻甚至有閑心提醒:
“碼打歪了。”
秦為傾沉默片刻,忍不住勸道:“我可以幫你剪掉一部分——你真的要全部放上去嗎?這無異于在整個聚居地的人面前撕開你的傷口。”
張小魚蒼白地笑了一笑:
“無妨。我并非大愛無疆,無私奉獻,隻是心裡有委屈。我要讓人看見,我的委屈。”
為此不惜玉石俱焚。
她說:
“我知道視頻放出去後,我會聲名狼藉。會有許多人肖想我最痛苦的那四個月,用我的視頻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們不關心受害者的情緒,不關心加害者的嘴臉,隻關注自己的欲望。但那又如何?那些沉淪的人會毫無意義地兀自沉淪,于我眼中,如同蝼蟻,無關痛癢,亦傷不了我。除了他們,總會有人看到這件事的重點,總會有人醒着。”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痛快的笑容:
“我想被看見。有人醒着,我的委屈就有人知曉。僅此一點,足矣。”
秦為傾覺得她有些不太正常了,但想想,誰遭遇這種事情,能夠一直正常呢?
她還堅強地活着,這就已經很不容易。
張小魚的肩膀搭上一隻手,輕柔地按了按。
是鼓勵和安慰的意味。
她轉過頭,看到莫妮卡紅色的眼瞳,靜靜地注視着自己。
莫妮卡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這件事結束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張小魚怔怔的,一滴淚忽然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