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子的動靜太大，好些人轉頭望了過來。
服務員盯着胡舍其和老賈，要是想要打架就去外面，不然他們就報警了。
胡舍其從來沒有想過她能夠成為某個電影節的影後。
哦，她其實連“戛納”的全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戛納的“最佳女演員”是不是可以自稱“戛納影後”。
她此刻隻有一個深深的疑問：“老賈，你與我說實話，你和北老五是不是給戛納的評委塞錢了？”
老賈憂傷地看着胡舍其，說這家夥是“演員”都覺得有些虧心。
他長歎一聲，用死了十八個親兒子的聲音無力地道：“那些評委一定都瘋了……”
胡舍其惡狠狠瞪老賈，她成了影後？神經病吧！今天不是愚人節！
老賈默默地舉杯，一口氣幹了，又滿上，又喝幹了，今天最好是愚人節。
胡舍其長長歎息，閉上眼睛。
四周無數食客和服務員聽不清胡舍其和老賈壓低嗓門的談話，但胡舍其和老賈的行為卻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男子眼中精光四射，低聲道：“事情很明顯了，那男人吃幹抹淨不想負責！”
瞧那女人閉着眼睛，很快就要哭了。
四周有人皺眉，先生說得真是太好了，但凡扯上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就會有人想着龌龊的事情；
有人眼睛放光，生平最愛聽這些事情。
另一個角落，一個女子低聲道：“一定是那男的不肯出彩禮！”
同桌的女子用力點頭附和，現在的男人個個都是人渣，尤其那些中年油膩男，真不明白他們哪裡來的自信。
餐桌邊，王小妖小心翼翼地扯胡舍其的衣角：“其其……”
胡舍其依然閉着眼睛，一聲不吭。
老賈理解極了，這是被巨大的驚喜吓住了，學霸收到清北錄取通知書都要狂喜，何況交白卷的學渣呢？
王小妖撇嘴，我家其其絕不是那樣的人。
老賈瞪回去，我要是京城人，我就會嚴肅地告訴你，“戛納最佳女演員放在演藝圈是什麼？放在古代就是诰命！诰命落在身上，沒有暈過去就是祖上積德了。”
王小妖扁嘴，又扯了一下胡舍其的衣角：“其其……”
胡舍其沒有睜開眼睛，低聲道：“再等等，本座正在構思本座在演藝圈的宏偉藍圖。”
王小妖扯得更用力了：“你不是說回老家開店嗎？”
胡舍其睜開了一隻眼睛，使勁乜王小妖：“那是以前！如今時局變換，天地傾覆，神州闆蕩，本座王炸在手，當然要繼續在演藝圈撈錢了。”
胡舍其雖然不明白戛納發了什麼瘋，竟然讓一個毫無演技的人當了影後，但是這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規劃。
有“戛納影後”光環在身，什麼三年五年計劃肯定是沒有的，三五個月内撈一大筆錢的計劃分分鐘冒出了一大串。
胡舍其兩隻眼睛冒出無窮無盡的精光，握拳，神情猙獰：“立刻将那些拉黑的爛片導演都放出來，但凡打電話過來就讓他們報價，三百萬起步，不還價！”
王小妖幽怨地看她：“你不是說潔身自好，絕不會接爛片便宜了那些爛導演嗎？”
胡舍其怒視王小妖：“以前那些爛片導演撐死就給1000元一天，我有50萬在手，腦子有病為了這點錢去抹黑自己。”
“但現在我是戛納影後了，300萬的演出費都是低了。”
“隻要300萬到手，還要潔身自好幹什麼？”
“我一口氣拍4部電影，1200萬到手，然後潔身自好，回家宅一輩子，不香嗎？”
王小妖用力點頭，太有道理了，反正沒想為電影事業做貢獻，更沒想德藝雙馨，老天爺掉餡餅，不撈一筆再走實在對不起戛納的評委了。
老賈眼神更幽怨了，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将一個污妖王帶進了演藝圈？
胡舍其認真地問老賈：“老賈，這一屆戛納的評委是誰？哪幾個評委投票支持我做影後的？”
“把名字和照片都發給我，我要給他們立長生牌位！”
胡舍其誠懇極了，做人要知恩圖報，受了人家大恩大德，必須給人家立長生牌位，每日點上三支香。
“為本座抱薪者，絕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
……
老賈執導的最新電影《任逍遙》在戛納國際電影節斬獲最佳女演員獎，很快在國内掀起了一波巨浪。
華語電影爛得令人不忍目睹，票房年年上升，風評年年下降，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老賈在這個時候拿了“最佳女演員獎”回來，簡直是整個華語電影的大救星。
各個媒體鋪天蓋地的介紹老賈和《任逍遙》，雖然《任逍遙》其實還沒有獲得國内放映許可證，但絲毫不影響衆人對《任逍遙》的推崇。
某個酒桌上，有人大聲道：“華語電影不是不行，而是華語商業品不行，講文化韻味，講文化内涵，華語電影甩那些老外幾百條街。”
一群人歡喜地附和，老祖宗留下來的文化就是牛。
有人大聲道：“這些年但凡稍微有些文化内涵的華語電影去了國家電影節，哪有不拿獎回來的？”
一群人更加得意了，《紅高粱》、《陽光燦爛的日子》，哪一部不是随手就能将老外斬于馬下？
……
某個樹蔭下，有人仔細看新聞，“戛納最佳女演員獎胡舍其”，這個“胡舍其”一定是個極其優秀的女演員，演過什麼電影電視劇啊？為什麼老百姓完全知道？
另一個人笑道：“胡舍其都不知道？那不是很有名的電影明星嗎？演過那個什麼來着？很好看的一部電影。我第一次看到胡舍其就覺得這閨女是個會演戲的。”
又是一個人大聲道：“對，我與胡舍其很熟的，前天晚上還在一起喝酒來着，趕明兒讓她來與大家見見。”
……
電影學院的辦公室内，一群教授互相打聽：“胡舍其是誰？”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不是那麼誰，仿佛模模糊糊在腦海中飄蕩，偏偏一時之間沒能抓住。
一個教授一邊整理辦公桌，一邊随口道：“大概是某個年輕演員吧。”
每年，每月，每天都有無數俊男美女想要進入演藝圈當明星，誰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胡舍其”多半就是某個走了大運的普通的懷着明星夢的女孩子，因為參與老賈的電影而走了大運，從默默無聞甚至還沒跨入演藝圈的門檻，瞬間到了演員生涯的巅峰。
這種事情外行覺得不可思議，其實在演藝圈内毫不稀奇，當年《陽光燦爛的日子》不是也将17歲的夏雨捧上了影帝的寶座？
一群教授微笑點頭，不錯，多半又是一個幸運兒。
……
京城某個片場中，周渝死死地看着手機，《任逍遙》、胡舍其、戛納影後，每個字都認識，可為什麼就是無法理解？
遠處，好幾個演員跑過來對着周渝大叫：“周導，胡舍其是影後了！”
“你的畢業作品竟然由影後出演！”
“周老師，能介紹我認識胡舍其嗎？”
周渝擡頭看着四周笑得燦爛極了的演員們，不真實的感覺更加得強烈了。
……
某個校園内，一個學生猛然罵道：“我*！胡舍其竟然是影後了！”
附近好幾個學生笑道：“胡說八道，胡舍其也配做影後？她要是影後，我就是影帝！”
那學生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你們看新聞，胡舍其真的成了影後了！”
一群學生打開手機，然後罵聲不絕：“***！”
“真的太狗屎了！”
“這個世界一定瘋了！”
……
“戛納影後胡舍其”的新聞直接沖上了熱搜第一名。
無數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熟悉的名字，就胡舍其那爛演技也能成為世界三大電影節之一的法國戛納國際電影節的影後？
有人飛快質疑道：“會不會是同名同姓？”
華語圈重名率很高的，會不會是另一個演技爆表的“胡舍其”？
好些人反對，“胡舍其”這名字本來就有些怎麼樣，重名率應該非常低，而兩個“胡舍其”都在演藝圈的比概率就低得火星撞地球了。
有人驚訝地道：“難道真是那個渣演技的胡舍其？”
一群黑粉果斷跳出來反駁：“怎麼可能？胡舍其要是會演戲，我家豬也會演戲了。”
“‘胡舍其’的名字一點都不生僻，我就認識兩個叫胡舍其的。”
“沒圖沒真相，戛納影後的消息說不定是胡舍其自己造的謠言。”
“對，大家讓子彈飛一會。”
“胡舍其毫無演技，不可能成為影後。”
“胡舍其要是成為影後，我家寶寶不成為三大國際電影節的影後大滿貫就一定有黑（幕）。”
……
幾天後，京城電影學院内部放映教學片《任逍遙》。
聞風而至的人實在太多，電影學院不得不宣布電影學院封校，外來人員不得入内，而放映廳更需要憑電影學院的學生證和教職員工證才能入内。
無數外來人員堅決不答應，大學就該有教無類，怎麼可以拿學生證之類的東西阻隔熱愛電影的心？
我們進都進來了，你要是敢不給我們看電影，我們立馬就在校園各處随地大小便，看誰怕誰！
電影學院無奈極了，瞅瞅比小長假時候的西湖還要擁擠的校園，任何放映廳都不可能滿足一群随地拉屎的家夥的好奇心。
很快，電影學院内響起了廣播：“……經過校領導研究……決定在今晚19:00于西門廣場播放露天電影……教學電影《任逍遙》……”
“……純屬教學需要……不得手機拍攝……不得盜版……不得用于商業利益……”
“……注意安全……防火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