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句詢問将他拉進屬于李之夭的圈子裡。

她晃了晃手中的碗，“吃飯。”

吃飯二字，似乎許久沒有人跟他講過了，除了玄心大師，自從他離開護國寺以後，走在江湖的路上，吃飯二字變得彌足珍貴。

不用擔心溫飽，而是擔心安危。

歲月靜好的日子，許久都不曾來過。

“嗯。”紀無涯輕輕點頭回應。

李之夭讓人加了兩張凳子，轉身尋了個位置落座，紀無涯剛邁出步子，察覺周圍有人在，眸光一寒，瞥向外面林子裡。

下一瞬，暗器從他手中擲出，電光火石間，他投出的暗器在黑暗中被人擋下，發出‘锃’的一聲。

有人從林間飛出落在紀無涯跟前，幾乎同時拔劍直指紀無涯面門。

李之夭瞬間站起身，阻止飛鴻，“住手。”

紀無涯探究的目光投向李之夭，他沒動手而是等她回應，“你認識？”

“認識，他是我的暗衛之一，飛鴻自己人，把劍收起來。”

紀無涯記起上次在護國寺，他們見過一面，隻不過當時注意力差不多全在琉璃珠上，印象不深。

起初從來到這裡就能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盯着院子，起初他以為是禁軍的人，但禁軍全部撤離後對方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出手試探了一下。

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呈上來的菜剛好被他們幾人全部吃完，分好房間後飛鴻稍微歇息了會兒就離開了。

除了李之夭一個人住一間之外，這座廢棄的院子本身也不大，還有随同而來的下人們要住，春夏時雨作為她的貼身侍女，此時也隻能兩人一間。

有紀無涯和飛鴻，便同小順子分在了一起，三人一間。

快到睡覺的點，小順子和紀無涯才從外面回來，飛鴻先選了挨門靠牆的位置，剩下中間和窗戶靠牆的位置給他們二人。

“紀少俠，你看你要睡哪邊？”

三人的通鋪比較寬敞，紀無涯選了靠窗挨着牆的那邊，把中間寬敞的地方留給小順子。

小順子沒講究太多，他從前沒掉來宿甯宮的時候，還跟五六個人擠過一張大通鋪，這會兒三人一間，已經很寬敞了。

“你們當殺手的是不是都不怕死？”

小順子躺在床上開始跟紀無涯搭話，“今日還多謝你救我。”

說起白日，心裡一陣感慨，“要不是紀少俠，奴家差點被門兒給砸了。”

紀無涯從懷裡掏出金坤錢，垂眸細細看着它，“從前不怕，現在惜命。”

總覺得金坤錢有股說不上來的味道，可又不知是什麼味兒。

“救你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小順子雙手枕頭，望着翻修過的房梁，想到白日裡這些話傳到太後耳朵裡該有多難聽，忍不住哼起歌兒來，側頭瞧見紀無涯皺眉湊近金坤錢聞了聞，“你洗過了麼？”

紀無涯困惑：“什麼？”

“那金币你洗過了麼？”他翻身趴在褥子上。

“為何？”

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小順子睜大雙眼難以置信道：“春夏沒跟你說麼？這錢是從哪來拿來的。”

紀無涯細細回想前幾日春夏把東西交到他手上時的場景還有對話，确認沒有遺漏才笃定回複：“沒有。”

小順子聽了一陣哎喲，過去趕緊把東西從他手裡抽出來，拽着他往外走去打水，“這錢找回來的時候，春夏跟我說了，獄卒藏在鞋墊裡，他多久沒洗腳換鞋了……”

紀無涯想起方才他方才還聞了聞，胃裡頓時翻江倒海。

難怪當日還他的時候，春夏臉上是藏不住的嫌棄，還用帕子捏着遞給他，後面連帕子都不要了，起初他以為是春夏嫌棄他的身份，并未多問，沒曾想原因是這樣。

反倒是誤會了春夏。

此時李之夭坐在榻上看書，春夏太困先回房了，留時雨在這兒陪她，時雨手裡拿着繃子，綠色的線正往白絲上繡綠竹葉子。

李之夭看到她的綠竹葉子，忍不住笑道，“你這繡工，留在我身邊當真是屈才了。”

時雨笑了笑，“主子言重了，托主子的福留在身邊奴婢才有時間繡些不入眼的東西，換做之前幹些粗使活兒，現在定沒機會繡這些東西。”

李之夭不說話繼續看手裡的書卷，看時辰差不多，李之夭便放她先下去歇息了。

深夜她躺在床上小憩一會兒又清醒過來，此時不管她怎麼樣都睡不着，從前晚上她都不敢熟睡，隻敢淺眠，因為一到晚上殺手出沒，睡熟過去小命就沒了。

她起床重新點燈坐在窗前，找了帶來的話本子看，彎月藏樹梢，院子裡靜悄悄。

話本子是她從前最喜歡看的書，在燕國宮中，母妃讓她看書做功課時，她貪玩又靜不下心，就喜歡從宮女那裡找些話本子來打發時間，如今歲月匆匆，她就算此時再看也沒了會管教她的人，後面看得無聊便趴在窗棂上閉目養神，聽着院子裡低沉的夏風拂過面頰。

睜眼時看見紀無涯坐在牆頭，他在牆頭望她。

月色如洗，連帶他身後的微微晃動的樹梢此時都靜止了。

她望着一怔出神，忽然房間内的燭火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