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安慶帝神色瞬間冷了下來,“是誰教你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是不是那個蘇月清?孤早就說過,他們蘇家會出幾個好人,你别忘了八歲那年,朝廷動亂,你差點被蘇月清害死,你是不是還要跟她再繼續糾纏下去。”
裴淮晃神,安慶九年,他八歲,一名異性藩王企圖造反,颠覆朝綱,蘇月清的爹追随那位藩王,蘇月清給他吃了一塊帶毒的糕點,也是那時藩王被擒,蘇家帶上蘇月清舉家逃出北唐,去到大魏,不知所蹤。
“我當然記得,但那時候清清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安慶帝冷笑,一點一點拆穿這些年來裴淮自欺欺人的謊言,“你什麼都知道,老六,那時的你聰慧無雙,世人道你驚才絕豔,他蘇祈狼子野心你不是不知道,他們一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蘇祁跟朝中官員走動他夫人女兒可都在場,哪怕那時蘇月清隻有七歲,但也到了記事懂事的年紀了,你會覺得她後來什麼都不知道麼。”
裴淮神色痛苦,當年被蘇月清親自喂下帶毒的糕點,是他最長久的痛,但再次重逢的喜悅讓他又氣又喜,氣的是當年她的所作所為,喜的是失而複得。
甯願相信蘇月清是被人蒙蔽,也不願相信是她自己願意的。
安慶帝将他手裡的手劄奪回來,望着牆壁上的挂畫,“蘇月清,不能留。”
“所以你想讓我跟你一樣,用計害了自己最喜歡的姑娘麼?父皇,這些年你從未給母妃一個位置,哪怕供奉都不行,她是活生生存在的人,你根本不配當皇帝,我跟清清之間,是我們自己的事,她若想要,我命都能給她,就不勞你操心了。”
裴淮大步走出暗室,外頭天光大亮,他的思緒卻停在那個暗室裡,他母妃的畫像上,還有令他難熬的八歲。
出了禦書房,楊刻被安慶帝身邊的黑甲衛押着,他說了句放人就帶着楊刻離開了。
楊刻趕忙解釋;“主子,不知為何,咱們的眼線全都沒了,我也是皇上到了跟前才知道。”
“咱們之間有誰還知道我今日要來探暗室的事。”
“除了我,就隻有蘇姑娘了。”他說着忽然意識到什麼,“主子,你的意思是咱們之中有内鬼?”
裴淮心情很差,這計劃萬無一失,其他人雖然安排出去盯着安慶帝的行蹤,但都不知道他具體要幹什麼,可安慶帝回來,目标卻是直奔他來,讓人不得不懷疑,況且暗室一事很隐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整個行動,不存在洩露的可能,若要洩露,思來想去,隻能是蘇月清,裴淮忽然開始抽痛,鼻息的記憶裡似乎還夾雜着暗室裡的線香味。
哪怕走出來很久,那股味道還一直伴随在周身,母妃的畫像,還有手劄裡北唐過去的種種,以及幼時吃下蘇月清遞來的糕點,她神色笑吟吟的,滿眼天真。
吃下糕點後的他在鬼門關走了一回,後來又是蘇家叛逃。
裴淮隻覺自己情緒壓抑到極緻,蘇月清想殺了自己不成,如今是不是她假意跟在自己身邊,然後偷偷去告密,壞了他的好事。
為什麼?
蘇月清到底是為什麼!
回到璃王府門前,他瞧見蘇月清站在門口等他,裴淮胸腔裡的那股怒意頓時又湧了上來,夾雜多年的委屈,讓他不等跨進家門,便直接掐着蘇月清的脖子,手擒住蘇月清的手腕高舉過頭頂,将其壓在府門前的柱子上。
他雙目猩紅,壓低嗓音嘶吼:“為什麼?”
說着手越發用力,掐的蘇月清喘不過氣來,“為什麼?清清,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蘇月清掙紮許久,艱難從喉嚨裡吐出幾個字,“我沒有。”
她的音調裡帶了哭腔,眼前的景象越來越虛晃,于此同時她聞到裴淮身上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蘇月清來不及多想,哀求出聲,“裴淮,你瘋了,快松手。”
裴淮怔怔松開手,不可思議的望着自己方才掐着蘇月清的手,随後捧着她的臉,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清清,對不起,清清……”
蘇月清一把将他推開,“你不信我,裴淮,你說了會永遠信我的,你食言了。”
她說完轉身回了府裡,剩下裴淮迷茫地站在原地,後知後覺緩過神來,朝着裡面追去,不停呼喚着蘇月清的名字。
雪混在賣糖葫蘆的小販跟前,擠在看熱鬧的人群裡,接過小販遞來的糖葫蘆,付了他三文錢,消失在視線中。
拐過轉角,奔向等在巷子裡的紀無涯。
“師兄!”
雪從随身的小挎包裡取出一支眉筆和一本小手劄,把大門口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給紀無涯寫了一遍。
——這段時間觀察下來,裴淮也不像那種會随時失控的人啊。
知道前因後果的紀無涯拍了拍她的腦袋,“這幾日反正你距離他遠點,你跟在我身邊,也不需要你做什麼。”
——可是,師兄,我已經盡力避開楊刻了,還要躲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