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找我家主子的吧?”
如此粗壯的一棵柳樹,開口竟不是老翁的嗓音,十分活潑跳脫的少年音色,叫知搖又訝異一把。
“對,雲行師兄……在屋中嗎?”
那柳樹卻不着急回答,枝條抖得沙沙響,環繞在她四周,讓知搖莫名覺得,這柳樹是在打量她。
“你不是害怕主子嗎?上回跑那麼快,怎麼又上門了?”
“我……”
知搖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棵柳樹給問的喉頭一滞,理了理神色回道,“怕歸怕,但他又不會吃了我。”
那柳樹壞笑,“那可說不好哦。”
“雲行師兄現在何處?”知搖不想跟這話痨柳樹繼續糾纏。
“斬情殿。”
知搖問路尋了過來,看着眼前宏偉的飛檐建築,牌匾漆黑,上面朱紅字猙獰的寫着“斬情殿”三個字,不覺有些滲人。
隻是外觀便是如此,内裡還不知是如何個可怖布局。
殿内門窗緊閉,縫隙中不住散發出冰寒之氣,就如同雲行身上一般。
知搖下意識搓搓手臂,站到遠處樹下,望着緊閉的大門。
聽聞斬情殿每進去一次,就會剝除七情六欲的一種,也不知雲行進去幾回,又剝除了哪幾種。
思緒飄飛時,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一截純白的衣袖垂落而下。
雲行墨發微微淩亂,往日齊整的衣襟也出了褶皺。
他似是力竭,那扇門推的吃力,蹙眉要動用靈力時,一雙纖細的手伸出将門巴住。
雲行移眸看去,知搖沖他讪笑一聲,而後輕咬貝齒,将門用力拉開。
“這下好了。”
雲行凝着她,半晌之後沖她颔首緻謝,握緊佩劍越過她大步朝前踱去。
知搖莫名覺得,他今日待她有些出奇的冷淡。
素日裡雖然也不熱絡,但好歹是會說個隻言片語,今日卻隻是點了下頭。
她看了眼斬情殿敞開的大門,興許是拔除七情六欲太過痛苦,累着了。
大門自動關閉,裡面忽而湧出冰冷刺骨的風,将她發絲吹得淩亂飛舞,打了個哆嗦,綴在雲行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
走在前方的雲紋軟靴行的緩慢,步伐有些虛浮,知搖确認,他就是乏累了。
下意識摸了摸玄機袖,裡面還有她空暇時做的小點心,要不待會兒上去給他一個補充□□力?
心裡琢磨着,無意識的跟着那雙軟靴邁過拐角。
“跟着我作甚?”
頭頂話語知搖聽了半數,猛然意識到什麼緊急刹住腳,鼻尖輕觸到他堅硬緊實的胸口,堪堪站穩。
他身上依然萦繞着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還混雜着血腥氣,讓她分辨不出。
“我有事尋你……”
知搖退後一步緩慢擡起頭來,見他額上鋪着一層細密汗珠,臉色也不大好,便伸手入袖一番摸索,左手拿着一方帕子,右手放着一塊糕點。
“這個給你。”
雲行視線在她面上梭巡,徐徐落在她雙手,一眼鎖定她左手的帕子,伸手将之取過,沾去額上汗絲。
知搖當他是不要糕點,正要縮回手,雲行卻又伸手過來,将糕點取走。
“帕子髒了,改日我清洗之後再還你。”他定定看着知搖,那雙眼雖然透着幾分虛弱,但仍舊平靜,“尋我何事?”
“就是……上次讓我提醒你的那個人又說了,幽族人頻頻耗費大量人力潛入宗門,定是宗門内有他們想要的東西,極有可能就是宗門内的寶物,讓你順帶留意一下。”
“嗯。”
他淡應一聲,視線從知搖面上收回,轉而看向旁處,“日後有事,書信一封放在柳樹那就好,不必親自來尋我。”
“為何?”知搖脫口而出,又後悔追問。
“你不是害怕我嗎?害怕我,該遠離我,就像宗門其他女修那樣。”
“可是,”知搖雙手負在身後,仰着臉看他,“現在覺得你不可怕了……”
那雙眸子如池映胧月,平靜的看着他,雖還有些膽怯,但确實沒有從前那麼畏懼。
雲行薄唇抿成一線,握着佩劍的手不住收緊,喉頭上下滾滑動。
“靠近我會有事發生,如此,還要靠近嗎?”
“會有什麼事發生?”
雲行視線下移,落在她豐潤的唇上,如沾染晨露的朱果,令人心神搖曳。
他偏側過頭,抿了抿唇方才開口。
“極大、極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