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樣來,錢夫人所在的靈堂内院,便剛好空無一人了。”
“可是,也正因為這麼多的巧合都放在一起,那麼它似乎就不不能被稱之為巧合了。”
周伯點點頭,道:“若不是如此,我怎能讓那女人在臨死前感到最深的恐懼和害怕呢?”
紀彤看他似乎一點也沒有隐瞞自己的意思,便道:“聽你的語氣,似乎并不喜歡這位女主人。”
周伯卻并沒有這樣認為,反倒是說:“不,哪怕在半年前,我都還以為她确實是一位賢惠體貼的妻子,将老爺照顧得很好。及至老爺告訴我,三小姐發現了那女人用商陸替換了人參下毒之事,我才知道這人不過是将惡毒心計都藏在了一副賢良的面皮下面罷了。”
紀彤又道:“可那商陸也并非無解之毒,金兵台當日刺殺下毒的生意那麼多,難道對解毒卻不在行麼?”
“因為老爺年輕時已經中過一次劇毒,後來雖然服下了雪靈芝,卻也隻能去除大部分毒性,其餘必須靠常年調養壓制。而這次商陸之毒卻正好将之前的餘毒引了出來,再難痊愈。”周伯現在談起來口氣仍十分兇狠,顯然對李氏的下毒行徑十分恨惡,“但是,錢家的關系錯綜複雜,老爺雖然一直将話事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許多具體的生意打理早就交給了大姑爺,李氏在背後也參與了不少。若是要處理此事,必然要調查清楚有哪些人知曉和參與此事,其中還要涉及到家族生意,産業交接,非一日之功。因此我和老爺商量後,隻能隐而不發,徐徐圖之。”
紀彤聽到此處,心中已是一片清明,便道:“所以錢文公才會增設了第二份遺囑的繼承條件,而後來你則想了一招借屍殺人的法子,不僅能正當光明殺了李氏,還能給這家裡其他心懷鬼胎的人一個暗示,讓他們的狐狸尾巴顯得更明白些,好讓你一網打盡,清理幹淨對麼?”
周伯被她說中了心思,一時沉默着沒有說話。但站在一旁的陸書行卻還是有些搞不明白這屍體怎麼殺的人,隻能胡亂猜測道:“難道錢樞那時還沒死?”他心裡覺得這金兵台如此神通廣大,說不定有什麼詐死藥,龜息丹之類的,反正那金弩是周伯的,兩人做場戲來騙騙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
誰知紀彤聽了他這話,卻搖搖頭,十分笃定地道:“不,錢文公那時候确實已經故去,但是他的身體卻還有大用處。”
“你應當知道人死後,身體是随着時間慢慢變得僵直冷硬的的。”說着她伸出自己的手指活動了片刻,而後慢慢從伸直到彎曲,同時道,“那日我想是這樣,其實周伯早已将弓弩綁在了錢文公的手臂上,而後他算好時間,從密道進入大廳,故意讓屍體上半身坐起,隻需以内力催動粘字訣,擡起屍體的手臂,那時候手指僵直回縮,自然會扣動機關,便會射中對面的人。”
”錢樞手指上的豎線痕迹,就是因此導緻的。”說到這裡她的食指和拇指恰好做出扣動弓弩的動作,于是陸書行仿佛看見虛空之中,經由錢樞僵硬的手指的拉動下,一支金箭咻地一聲飛出!正正射入了李秀芩的胸膛!
但是接着陸書行卻突然想到一個不可控的地方:“可是,那他怎能保證當屍體按動機關的時候,錢夫人正好在屍體對面呢?”
“那個時候,靈堂中是空無一人的。若是他弄出了些響動,一般人的反應都會上前查看。若是此時屍體突然坐起,對方立刻就會被吓住,不能動彈。這是人在遭遇極度恐懼的場景時産生的第一反應,這時候催動屍體扣動機關就定能将她射殺。”
而後紀彤看向前方負手而立的周伯,道:“而且即使錢夫人真的沒有被錢文公的屍體射殺,我想也很難逃過金弩客的利箭吧。”
周伯此時卻不回答,另外問了一個問題:“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在這背後所用的手法,直接抓捕我就是了,卻為何還要讓四少爺假裝受傷呢?”
“因為,我确實還有一件事想不通。”紀彤看着眼前的金弩客,若他們不是因為分贓不均,反目成仇,那為何會……
周伯這時微微扯開嘴角,露出了一個略顯滄桑悲涼的笑容,道:“你想不通為何老爺會死在我的弩箭下?”
陸書行也覺得這裡大大的矛盾,既然周伯願意為他家老爺殺人,又反複強調他為恩人,連剛剛談起對錢樞下毒的李氏都那麼氣憤,又怎麼會下毒手射殺錢樞呢?
“不要說你了,連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陸書行眼瞳微微一震,驚訝得幾乎有些結巴:“你是說,錢樞,他是,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