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怎麼能在同一個坑裡摔倒兩次!紀彤在心裡暗罵自己不長腦子。
李笑阗卻心情很好地瞧着眼前的少女,他自然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意,但是他并不在意,反而熟稔地拍了拍身邊的人,道:“他雖然不是程漸,卻也是你的老朋友。舊友重逢,應該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在這兒打擾了,你們自便。”他居然就這麼施施然走了出去,一點也不擔心這屋子裡留下的人。
紀彤被點了穴道,身上不能動,連帶着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隻是對着那直直站着仿佛成了一截頂天立地的樹樁子的人,說:“你現在是清醒的麼?”
那人默然不語,隻是垂首盯着地磚看,仿佛那底下埋着金磚。
算來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見過他了,眼前這人明明五官并沒說有什麼變化,但是卻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隻見他面色蒼白如紙,眼下覆蓋着一層淡淡的青黑,似乎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神情也有些恹恹的,再不見往日的靈動光彩。而且不知何時居然有了能在這瞬息之間制住她的武功。
見這人一味地不回話,紀彤心裡一面擔心他,一面又氣不打一出來,權衡之間也無法,隻能瞪着一雙眼睛瞧着他。此時還是屋外的李笑阗回答了她:“他自然是清醒的,你以為我會弄個沒神智的傀儡來騙你們麼,那有什麼意思?”
“那真正的程漸呢?”紀彤再問。
這時眼前的木樁子終于開口了:“我讓他去調查朝中大員接連遇害的案子了。”
算了算時間,紀彤這時候才回過味來:“所以——跟我們去捉拿彭安,而後又去到漳州的都是你?”
陸書行還是不說話。
但其實這也是一種答案了。
他現在的神态是真的跟程漸有五分像的。隻是程漸是天生就不愛說話,而陸書行從前卻是一會不開口就難受的性子。但是這些日子他居然扮得這麼天衣無縫,甚至讓她一點也沒有察覺。
“現在還沒有出戲麼?還真是難為你了。”紀彤知道自己不該,卻還是仍不住嘲諷了他一句。
“你們究竟想要怎樣?彭姑娘不過是認出了你的臉,現在你身份既然已經暴露了,抓她又有何用?”她看不到李笑阗,便冷眼瞧着陸書行。
陸書行避開了她的眼神,側身轉向門口,那裡李笑阗正踱步做來,他站定在門檻邊,側身半靠着門框,悠悠道:“很簡單,你不要再追着我。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的,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看在你剛剛還肯叫我一聲前輩的份上,這次我可以放過你一次。不過你要記得,若是下次再被我抓到,死的可不僅是彭玉蓮。”
話畢,李笑阗轉身大步朝院外走去,陸書行則深深看了紀彤一眼後,跟了上去。這院子再次恢複了甯靜。
許久之後,終于有人歎了一口氣:“至少他還好好活着,是不是?”
是麼?紀彤卻不知該說什麼,她不知道陸書行究竟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每次見到他,卻都讓她有種拉不住他,反倒隻能眼睜睜看着他滑向更深的深淵的感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翻湧上來,一步錯,便步步錯,如果當日自己再警覺一些,再拼命一些,沒有讓他被任玉則帶走,或許陸書行雖然會被關押一陣子,卻不至于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但是一切都不會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