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遇到過于強大的同類時,有可能會像動物那樣察覺到危險、進而後退。莊曉夢就是這樣強大的存在——餘矜在這一刻無比确認這個事實。
然而,還有的人不長眼睛,不自量力地想要發起挑戰。
在段紅被莊曉夢吓得後退時,一個叫沈進的男人忽然往門口沖,他矮身往下,看似想從劍袋下方蹿過去。
莊曉夢眼神徹底冷下來。他将劍袋往身後一甩,伸了條腿擋在門前,在沈進為了不被絆倒而匆忙急刹車的時候别過他的手臂,然後以腿為軸,生生将人麻花似的繞了一圈,最後讓他腦袋朝網吧内、身體反弓進而跪到地面。
沈進吃痛地啊啊大叫。莊曉夢眼睛裡一點兒沒有波瀾。
“别讓我說第三遍。”
他将沈進胳膊一擰,往他背上踹了一腳,然後松開了手。沈進疼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體面盡失地往裡面爬。
大家紛紛嫌棄地繞道,不少人臉上還露出了看熱鬧的表情。餘矜甚至聽到張泳帶着笑意說了句“幹得漂亮”——看來這個沈進是全民公敵啊。
小插曲過後,快樂網吧的氛圍和平了不少。
葉何、張泳和高覓音回到座位後圍圈而坐,讨論着他們不久前所進入的“宜安一中”的情況。王達飛對他們在“異”裡的遭遇非常好奇,饒有興趣地坐桌子上旁聽。餘矜也坐在了葉何的旁邊。莊曉夢倒是自始至終沒過來,他弄了個椅子坐在門口,無所事事地打着哈欠。不過餘矜餘光瞟見了,莊曉夢其實也在側耳聽着葉何這邊的讨論。
不多時,一個劉海拉風的男生和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走了過來,坐到了張泳旁邊,加入了他們的讨論。這兩個叫陳星瀚和曹文林的男生身後還跟着另外三個男生,都搬了凳子坐到外圈。又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叫蕭雪青的短發女生帶着三個女生過來,坐到了高覓音的旁邊。
人圍得越來越多,裡三層外三層的。小小的一個網吧,快變成以葉何三人為中心的圍爐晚會了。
“那個叫向陽的男生就在吧台後面?已經死了?”白小妍眸中流露出一絲驚恐,不由自主地往蕭雪青身邊貼了貼。
“嗯。”葉何颔首,緊接着,對在場所有人解釋了向陽的身份和動機。
“才高三,年紀這麼小。”蕭雪青蹙眉,眼中升起一些複雜的同情,“對遊戲執着到這種地步……就算死了,也想讓自己的遊戲被别人玩到。”
“是的,‘玩遊戲’就是他的執念。我們經曆的宜安一中,是向陽死後的執念所成。”葉何垂眸道,“這也能解釋,異境為何一直在‘坍塌’——顔色變少,環境變簡陋,NPC變機械,時間流逝變快……這些都是因為向陽的執念,或者停留于世間的靈魂、力量在迅速衰弱,支撐不了龐大複雜的異境。”
“我有個問題。”曹文林舉手道,“如果向陽隻是想讓我們玩他設計的遊戲,為什麼要構造出宜安一中這所學校呢?”
葉何聽後,臉上露出共鳴的表情。
張泳挑了下眉毛:“你這個問題,葉何在異境裡就想過,想不明白還苦惱了好一陣呢。我們猜應該是因為,宜安一中那種變态的環境對向陽人格的影響太強烈了,強烈到他潛意識裡認為,白天必須好好上課,晚上才能偷偷溜出來玩遊戲,所以才會形成宜安一中的學校環境。”
“有道理。”曹文林點點頭。
“我剛剛查了一下,某乎确實有好幾個罵宜安一中的帖子。”徐旭抱着手機說道,“都是自稱一中畢業生的人發的。”
“我看看。”陳星瀚從徐旭手中接過手機,眼睛忽地睜大了,“我去!這些違紀條例,跟‘異’裡一模一樣!你們看——”
在場的大家都是一驚。有人接過徐旭的手機翻看,有人掏出自己的手機上網查閱。餘矜是後者,他打開某乎,輸入‘宜安一中’的關鍵字,很快就搜到了相關問題。他掃了幾眼,被一中匪夷所思的校規震驚了。
“什麼鬼啊,這真是學校的規定?!”坐在桌子上的王達飛跟他一樣震驚,“這是人想出來的東西嗎?封建社會都沒它離譜吧!”
十多個人臉上是不同程度的驚詫。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論了許久(其中絕大部分時間是在罵這個學校,以及小範圍的商議要不要把這些帖子的熱度搞上去),才結束了這個話題。
接着,在刑偵隊到來之前,他們聊了一會兒在異境裡第三天白天的行動。
蕭雪青說:“我跟小妍大部分時間都躲在雜物間裡,等機會救人。”
“嗯,我們沒遇上什麼危險,還好。”白小妍附和道。
“我跟文林那邊也還好,雖然那些老師變成的怪物有點惡心,但危險性不高,隻要不進去就不會被攻擊。所以我們整體也比較順利,不像葉何你們,又打蜘蛛又逃命的。”陳星瀚甩了甩拉風的劉海,“話說回來,我發現一回到現實,我左胳膊的骨折就好了诶。看來遊戲裡的傷勢不會帶到外面來。這一點還挺好!”
“也不能下定論吧,隻是我們沒有人在異境裡死亡而已。”徐旭小聲說道,他已經完全相信了張泳等人關于“異”的說法了,“萬一跟《刀劍○域》那樣,在遊戲裡死亡,現實裡就會腦死亡呢……”
陳星瀚不滿地拍拍徐旭的腦袋:“你就不能說點好的嗎小徐!咱們這不全都沒事兒嗎?二十個人整整齊齊地出來了,皆大歡喜啊!”
曹文林扶了扶眼鏡,“不能說皆大歡喜。”他的目光投向網吧服務台的方向。
談及向陽,大家都是一陣沉默。連最開朗外向的陳星瀚也沒了話。
半晌後終于有人開口了——是張泳。他眼中帶着淡淡的哀悼,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在場其他人都沒有的、置身事外般的平靜:“怨他吧,情理之中。謝謝他吧,也能理解。畢竟最後是他回想起了一切,結束異境,讓我們安全脫身的。我覺得,不管是埋怨憎恨還是哀歎唏噓,都是正常的情緒。大家不用因為向陽有苦衷就懷疑自己對他産生的負面情感,也不用逼迫自己對向陽将心比心。順其自然就行。”
大家的臉色都有所緩和,三三兩兩地開始說起話來。餘矜注意到,張泳旁邊自始至終都沒說話的高覓音,此刻也默默地點了下頭。
“覓音,你不舒服嗎?”張泳側頭,小聲問高覓音。
“沒有。”高覓音輕聲道。
“可是你臉色一直都不太好啊。我本來以為是剛從異境出來,所以精神不好。可是現在大家都緩過來了,你的臉色還這麼差。”張泳語氣關切中夾雜着擔心,“是不是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高覓音搖搖頭,堅持說沒什麼。
張泳還想詢問,忽然一擡頭。
快樂網吧外面,邢鋒帶着三四個雲錦市刑偵隊的人,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