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人沒有出門,而是在家裡補了會兒覺,然後起來打了會兒遊戲。
快到四點的時候,韓明亦的母親崔丹蓉回家了。
她穿着既洋氣又接地氣的新式花襖,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進門一看見站起身的葉何就“哎喲”了一聲,把東西一放便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這就是小何吧,多闆正一小夥兒啊!”崔丹蓉臉上的笑容和語氣一樣熱情,拍着葉何的胳膊滔滔不絕,“小何哪兒人呐?蜀川啊!哎喲蜀川多好啊,那大熊貓,那大火鍋,哎喲真是——”
“媽,您看不見我嗎?”韓明亦哭笑不得地問了一句。
崔丹蓉上下瞥了他一眼,配合地朝兒子展開笑顔,并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終于回來啦——哎你怎麼瘦了啊,前陣子事兒很多嗎?”
“還好,上個月去了趟群汕,幫曉夢處理了點事。”韓明亦點頭答道。
“曉夢他咋樣?你沒跟他打架吧?”
“還是老樣子……呃,媽,我都多大人了,哪兒會跟他一般見識。”
葉何聽到這,沒忍住掩嘴偷笑。
崔丹蓉當然是知道“異”相關的事情的,畢竟她的丈夫韓震是太和道乾山派正統傳人,在乾山當地的道教協會也有挂名職位的。不過她不知道熊山的事情,韓明亦也囑咐葉何,别把那次的事告訴她。他說不能讓母親知道自己那趟回家是去解天罰的,否則之前的謊話就穿幫了。
崔丹蓉瞥見葉何的笑容,旋即對韓明亦指指點點:“你看,小何都不信!”
韓明亦無奈地搖頭笑。
三人在沙發落座,韓明亦跟母親說了一下在朱雀武術基地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下在女幾山幫扶桑若木解決天佑村異聞的事情。崔丹蓉聽得連聲唏噓,感歎說漣山武館沒了,曉夢那孩子指定很傷心,又說天佑村那幫家夥不是人,你們動手的時候該再狠一點兒。
葉何坐在沙發上,安靜地聽崔丹蓉韓明亦母子聊天。
崔丹蓉聽兒子說完話,便立刻将話題引向葉何,臉上帶笑地問他以前來沒來過東北、對東北的感覺怎麼樣、喜歡吃什麼等等。她并沒有問葉何有關家庭、工作、婚姻等方面的問題,提問語氣熱情而不失分寸。
葉何喜歡崔丹蓉這樣的長輩。他們心底對年輕人的喜好忌諱有個譜,知道怎麼放下長輩的身段來聊天。他們不會将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下一輩,會盡量做到己所不欲、将心比心。
因此,葉何對崔丹蓉的問題回答得非常認真,間或(不太熟練地)誇贊一句阿姨打扮得真好看,鍊子好看,衣服好看,哦還有最重要的是人好看。崔丹蓉聽了,禁不住開心地笑。她笑起來的模樣和韓明亦很像。
聊了會兒天,崔丹蓉起身去收拾她提回來的東西。她在乾山有家專賣煙酒的小店,所以時常要忙店鋪進貨相關的事情。她擺弄完東西,即刻說要去給葉何做頓道地的東北菜。韓明亦跟着起身,說自己買了酸菜和五花肉,不如就做酸菜白肉,再拌點兒拉皮就鹵味。
葉何這個客人連客套推辭的機會都沒有,兩個主人就風風火火地定好了晚上的菜單,一齊進廚房忙活了。
葉何暫時被晾在了客廳,但他并沒覺得不自在,而是悄悄地松了口氣。
……畢竟是第一次見韓明亦的母親,他多少還是有些緊張,希望能在對方心裡留下個好印象的。
廚房裡的兩人似乎在唠嗑,聲音聽不大清楚。
葉何在沙發上坐了一陣子,喝了幾口水,時而看一會兒手機。“餘數”工作室的群聊裡,餘矜向他們抱怨家裡亂七八糟的應酬太多,他打遊戲的計劃都被擱置了。王達飛回了句你那算什麼,跟未來的嶽父喝酒才叫一個難頂。汪求索完全沒理他倆的抱怨,牛頭不對馬嘴地發了張跑團平台的截圖,說内測出了點BUG,他過年前要小修一下。
刷完群聊消息,葉何又坐了一會兒,覺得坐得有點太久了,于是站起來活動了兩下胳膊。
葉何繞着客廳慢慢踱步,時而停在某件家具前,專注地觀察上面的紋理。
韓明亦家的家具大多是木制的,比如沙發、桌子、椅子、櫃子等等,每件家具上面都雕刻了不同的圖案,有銜珠的遊龍,有戲水的錦鯉,也有盛開的荷花。
葉何站在刻着荷花荷葉的電視櫃面前,端詳了好一會兒。他正要移開視線,退回沙發邊坐下,忽然“咦”了一聲,看向側立在櫃子邊的一個棕色文件紙袋。
袋子上的LOGO是……
葉何怔了一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音。
“在看什麼呢,小何?”
韓明亦邁着輕快的步子靠過去,如往常那般搭上葉何的肩膀。
“呃……”葉何一時竟有些無措。
韓明亦還沒來得及疑惑,便看見貼着櫃邊放置的、和櫃子一個顔色因此不容易被看見的棕色文件袋。他狐疑地将其拿起,看到上面的文字時目光微凝。
棕色袋子上面标着“乾山市第一人民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