泺水派的八卦台位于上滬市入海口東邊的一座海島上。這座島嶼面積很小,被判定沒有什麼開發價值,而其相比于華夏最重要的金融經濟貿易中心樞紐城市之一的上滬市,又顯得沒有什麼旅遊價值,因而至今為止隻居住着一些漁民。他們在市政的支持下,在島上發展一些人工養殖方面的漁業。
偶爾會有些有閑心又有閑錢的人租遊輪去海島上逛一圈,海警也會偶爾在那裡附近執行任務。
張泳本來想租個船帶他和高覓音去海島的,結果高覓音不知道動用了什麼關系——她打了個電話,回來就跟張泳說,會有漁船來上滬碼頭接他們。
覓音或者她的長輩親戚認識海島上的漁民?
張泳略略思索了一下就想通了——海島和上滬市相鄰,是泺水派的發源地,一定有泺水派的門人在上面生活和修習過。所以覓音能找到人幫忙并不奇怪。
他們順利地在下午乘船來到了海島,在晚上來到了海島上的一座小屋,在小屋裡面見到了一座已然有些蒙塵的石質八卦台。
四名破異者同伴告訴過他們,這座八卦台就是進入法陣接觸封印的地方。
張泳出于職業習慣,拿手指抹了一下八卦台的表面。看見指尖上覆蓋的一層薄灰,他有些疑惑。
泺水派在高覓音母親這一輩放棄傳承之後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可八卦台上散落的灰塵卻遠沒有達到這個年份應有的厚度。
因為臨海而空氣潮濕嗎?張泳根據痕檢方面的知識判斷了一番,認為不然。
高覓音在屋内轉了一圈,回頭看見仍站在八卦台前托腮思索的張泳。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解釋道:“泺水派有一支不出世的旁系。他們可能每一年半載會派人來這裡一次,修葺房屋,打掃衛生。”
“原來是這樣。”張泳也覺得這座小屋并不荒廢,而且和漁民共處了這麼久都沒被拆掉,肯定有其中原因在。他想了想,問:“你認識那支旁系的人嗎?”
高覓音搖搖頭:“不認識。他們好像僅僅是在将泺水的醫術代代傳承下去,但從來不在世人面前展露——也就是說,他們不做破異者。”
張泳點頭,若有所思地低聲喃喃了一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啊。”
兩人檢查完環境後,彼此都安靜下來。他們坐在屋子裡,翻看着醫書,偶爾聊兩句天或是喝口水,共同等待着子時的來臨。
終于,在揚聲器傳出韓明亦的倒數聲音結束的十一點鐘,高覓音提起蘸好了血墨的毛筆,在八卦台上繪制出仿佛河圖洛書般的八卦陣圖案。
高覓音學過畫畫,無論是素描油畫還是水墨畫都很擅長。所以對她來說,記憶并繪制出這樣一個圖案是很簡單的事。
在她畫完提筆的那一瞬間,八卦陣圖案亮光大盛,驟然包裹了她和跟她牽着手的張泳。
他們相握的掌心中有一道靈符。這是韓明亦和晉若木幫他們繪制的,作用是讓泺水血脈的高覓音能夠帶普通人張泳進入法陣。但一次隻能帶一個人,多了也做不到。
張泳一站穩地面便環顧四周,緊接着,發出了不加掩飾的驚歎聲:“這是……”
高覓音松開和張泳交握的左手,四下環顧他們所處的環境。
他們站在一片平坦開闊、廣袤無垠的田野之上。
平原般的田野上流淌着一條又一條五彩缤紛的河流。河流的顔色有石膏般的白色,有朱砂般的紅色,還有青藍色、黃色以及黑色。它們有長有短,有粗有細。無數條河流時而彙聚成一支,時而分流成幾股涓涓細流,仿佛将田野分成一縷縷的黃褐色絲束。
較粗的絲束或者多條細流彙聚的中央,會有一個圓圓的、露出水頂的石槽。石槽向下凹陷,内裡空蕩,能放進小半個拳頭。這些圓形的石槽在五彩的河流裡星羅棋布,像璀璨變幻的北極光中綴上了點點繁星。
這副場景看起來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如果不考慮形勢,甚至稱得上夢幻了。
張泳被眼前如畫的景色震撼得短暫失語,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看見,高覓音已經開始在這片遍布河流的田野上行走了。他立刻跟上她的步伐,一邊走,一邊用腳步丈量這片五彩流域的大小——田野雖然廣袤無垠,但遍布着五彩河流的部分是有限的,張泳目測大概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
高覓音忽然腳步一頓。
“怎麼了,覓音?”張泳停步問道。
高覓音眺望河流的目光落到了腳下,又慢慢上擡。她的聲音一如往常,似冷泉般清冽而冷靜:“河流在循環。”
張泳的視線循着高覓音的目光走了一遭,從而輕易地看見,河流的流向确實不是一成不變地朝同一個方向,有的河流向前方流淌,有的往他們身後流淌,還有往左的、往右的,四面八方都有。總的來說,同一片田野絲束附近的溪流會流向比較接近的方向。
從大方向上看,河流的流動路徑似乎确實是周而複始的。
“青色,紅色,黃色,白色,黑色。”高覓音接着說道。
聽見覓音的話,張泳頓悟道:“青赤黃白黑——五色?”
高覓音:“沒錯。”
張泳數了一下河流的顔色,“真的是這五種。”他旋即回憶起腦海裡存儲的這兩天死記硬背的中醫知識,一邊背誦一邊手搭涼棚地眺望道,“青為肝,赤為心,白為肺,黃為脾,黑為腎。河流的顔色和它們分布的位置,跟人體器官的位置能對上号。”
結論呼之欲出。
張泳:“我們來到了一個巨人的身體裡?這些河流其實是巨人的血管?”
高覓音點了點頭,又微微搖了下頭,“或者換種說法,泺水封印之上的法陣就是用五色的河流模拟出了一個人的身體經絡。”
“不是血管,而是經絡?”
“對,從位置和方向上看,這些河不是動脈靜脈血管,而應該是人體的十二經脈和相應的絡脈。”高覓音擡起手臂指向斜前方,“你看那邊。”
張泳看向高覓音指的方向,看見了三條較為寬敞的河流。他喃喃道,“手之三陰,從胸走手;手之三陽,從手走頭——還真是三條,位置也比較平行,跟經脈圖畫得差不多。”他忽然看向星星點點坐落在河道中央的那些圓形石槽,表情豁然開朗,“所以這些像石頭碗一樣的東西,是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