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泳和高覓音兩人在絲束般的褐土田野上走了好一陣，嘗試弄清楚他們能夠在泺水法陣裡做點什麼，或者應該做點什麼。

之前在風水館開會時，高覓音就跟大家說過，泺水派的法陣和其他四派有所不同，入陣者并不會立刻遭遇生死危機，因此她願意冒險入陣，幫助破異者們加固封印。

事實證明她說得沒錯。泺水法陣沒有出現直接的危險，甚至安全祥和得有點過分了。

張泳和高覓音在半個足球場大的五色河流經脈陣之間來來回回走了兩遍，不僅完全沒有受到任何襲擊，也沒看見任何生物，沒遇到任何幻覺。

天上地下，整片田野之間似乎就隻有他們兩個活物。

兩人嘗試了很多種方法，試圖在田間找到點什麼。

比如，他們試着用手觸碰不同顔色的河流，但什麼都沒發生。河水挺溫暖的，接近人體血液的溫度。這進一步證實了“河流等于經脈”的猜想的正确性。

張泳用工兵鏟探了探，發現河流很淺，最深的地方都沒有沒過膝蓋。他将工兵鏟的鏟頭折成九十度，在清澈的水裡撈了一陣，也沒撈出任何東西。

一番嘗試之後，高覓音和張泳除了在心髒的位置發現了一塊标志着心髒的暗紅色大石頭之外，沒有發現什麼别的線索。

而流域之外的田野一望無垠，顯然不是法陣的關鍵。泺水法陣的主人翁，必定就在這片絲束般的田野、五色的河流之中。

“哎，覓音！”張泳忽然眼睛一亮，朝遠處大喊了一聲。

兩人為了效率，在确認田野比較安全之後是分頭行動的。

“嗯？”高覓音聞聲，立刻從三十米開外的地方奔跑到他身邊。

“你看這裡。這個不是正常的黑色吧？”張泳指着腳下一處細流。

高覓音低頭，看見這條細流呈黑色，并且一點也不反光，沒有其他河流的那種清澈之感。

她蹲下身，仔細辨認，确認這是一種黏稠的、黑色的液體。這種液體隻在一小截河道中出現。

張泳蹲在她身邊，審視着這液體道：“有點像石油。”

高覓音點頭。這種石油似的液體大幅度地阻塞了幾條細流，讓其中河水的流速變慢許多。

張泳站起身試着用工兵鏟的一角觸碰了一下這種液體，工兵鏟沒有什麼變化。他又大着膽子鏟了兩下，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将工兵鏟背到背後，忽然靈光一現，道：“這種像石油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人的經脈裡，是不是代表‘他’生病了？”

“我想是的。”高覓音站起身，掃視着周圍，“十二經脈内屬于腑髒，外絡于肢節，對于人體而言，起到運行氣血、營養全身、抗禦病邪、保衛機體的重要作用。這種石油狀的液體——或者說毒素，阻塞了這條……”她辨别了兩秒鐘，道，“足少陽膽經。這個位置在小腿附近，氣血運行受阻，人體應該會産生下肢疼痛之類的症狀。”

張泳邊聽邊點頭，思索回憶道：“我可以肯定，我們最開始來到這的時候，小腿位置還沒出現毒素，是在我們檢查了之後才出現的。”

高覓音也托腮思索道：“沒錯，這是法陣第一次出現明顯的變化——又或許之前也出現過，但因為這裡面積太大，我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這樣，覓音，你在這守着這石油，不，毒素。我去其他地方看看還有沒有别的變化。”

“好。”

高覓音一點頭，張泳便邁步飛奔起來。

這次，他沒有時走時停時而拿工兵鏟戳戳河流，而是較為走馬觀花地邊奔跑邊眺望——通過之前的經驗，張泳判斷他們不需要關注細枝末節，而隻用關注大方向的變化。畢竟巨人的“身軀”有正常人的幾十倍那麼大，如果發生了什麼異變，應該都像“石油毒素”那樣明顯。

跑了一圈回到原點，張泳對高覓音道：“暫時沒發現别的變化。”

高覓音颔首，澄澈的眸中顯露出思忖的顔色。她看了看腳下，擡頭對張泳道：“我想，我們可能需要治好‘他’。”

“治好‘他’？”張泳頓了一下，忽而靈光一閃，“因為這是泺水派設置的法陣，而泺水的道士們世代行醫？”

“對。泺水的法陣與醫治病患有關，是合理而且很有可能的事情。”高覓音道。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該怎麼治呢？給他開藥，還是用你外婆留下來的那套針灸？”張泳說完，自己搖了搖頭，“可你不會針灸，這地方也沒處買藥，而且到處一馬平川的連根植物都沒長，采藥也不可能采得到。”

高覓音未立即作回答，而是放下身後的背包，脫掉外套，撩起左手的袖子。

張泳目光微凝：“覓音，你……”

高覓音已經掏出了一把折疊刀，甩出了锃亮的刀鋒，語氣平靜地說道，“我想，代表穴位的那些位置之所以有石碗，就是用來盛血的。”

張泳不覺蹙眉，試圖勸阻：“要不再想想别的辦法？還沒遇上敵人就自損一千，劃不來啊。”

高覓音搖頭道：“正是因為我們沒遇上敵人，我才要這麼做。法陣沒有理由不讓我們受傷流血，畢竟它本身的用途是防止、攻擊甚至清除妄動封印的泺水後人。所以，‘自損一千’的辦法，很可能才是正解。”

張泳皺着眉毛，握緊拳頭。

“而且張泳，你沒發現，這片毒素的範圍在擴大嗎？”

“啊？”

張泳怔了一下，凝神看去，片刻後喃喃道：“好像确實……”

高覓音語氣笃定：“剛才隻有不到半米的長度，現在已經有六七十厘米了，已經擴展到陽輔穴的位置了。”

張泳不得不認同地點頭。他分辨不出穴位，但記得最開始，石油毒素還沒有流到最近的那個石碗下方，現在卻不然。

“不能讓毒素擴散下去，如果足少陽膽經被堵，人會有生命危險——映射到法陣上，或許會變成我們面臨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