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多遠,在幾丈開外看到了四處走動的紅衣人,原來防衛設在了這裡,他可不想在這裡冒險,因此也沒進到任何一間屋,隻是在外圍隐秘的躲藏,不能不說現在的相府守衛滴水不漏,固若金湯,隻可惜防衛的這批人,是說着異族話的紅衣人。
等了一會,沒發現哪裡有漏洞,黑衣人隻能選擇放棄,卻在轉身離開之前,看到了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從包圍圈裡沖了出來。
隔得遠,他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卻見沒有一個紅衣人上前攔阻,任他行動自如,大搖大擺,更别提什麼抓捕和殺戮。
又見這人的身後跟上來一個纖細的人影,身形極快,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包圍圈,離開數丈之遠後,身後之人出手如電,手中刀光一閃,前面那人在轉瞬之間捂着脖子倒下了,連呼救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剛把那人扶着放下,卻見剛才聊天的兩人又折返回來,令人驚訝的是,這兩人也都穿着紅衣,還在毫無顧忌的聊着天,并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
黑衣人這邊看的有些發懵,隻覺這姚自量府中的戲可真多,好一陣光怪陸離,錯綜複雜,他心中跌宕起伏,一時搞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見不遠處刀光一閃,緊接着又是一閃,兩人的聊天聲戛然而止,這兩具屍體的後背都被一雙纖細的玉手穩穩接住,随即輕輕放下,這次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黑衣人還沒回過神來,看得好一陣瞠目結舌,這人不是紅衣人之一,卻也在相府中殺人,渾水摸魚一般。
人影又在眼前一閃,轉眼上了牆,一晃眼就消失了蹤影,黑衣人等了好一會,估計着那人應該已經走遠了。
他這才摸着黑,又是一個敏捷的上牆動作,聽到身後不遠處有人說話,他都沒顧得上去看牆外,就跳了下去。
腳一落地,正欲轉身,就和剛才殺人翻牆之人對了個正眼,兩人皆是目光一滞,就這麼僵持着相互對視。
這時夜空的明月與烏雲擦肩而過,隻露出了稀薄的月光,黑衣人看見面前之人是一清秀少年,像是十七八歲的年齡,一身綢緞長袍,足下金邊軟靴,看穿着就是一位富家公子,隻可惜形容有些狼狽,靴尖沾泥,衣角挂草。
少年似乎也被吓到,挺直腰杆,定定的看着黑衣人半晌,很快目光收回,像是松了口氣。
黑衣人很是贊歎這位少年年紀輕輕,竟也身手了得,殺的既然是紅衣人,他判斷這位小公子定是姚輔相的哪個兒子。
少年人雖然之前有被吓到,可很快恢複了常态,隻見他神态自若,還與黑衣人越靠越近,黑衣人沒動步,也是神情坦然的回瞪着他。
少年就在黑衣人一步之遠的地方停下,神色竟有些倨傲,不客氣的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從相府裡面翻出來?”
黑衣人雙手附于胸前,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位青澀的少年郎,此人膚若凝脂,淡掃蛾眉,有着幾分姑娘氣。
對于這人的問話,黑衣人直接忽略了他的第一個問題,淡淡的一笑,回道:“路過!”
少年人像是不可置信,随即譏诮冷笑:“路過,笑話,輔相的府宅豈是你這種人想路過就能路過的,你還真當相府府宅是外面的街市?”
黑衣人挑眉,眼角上翹,又淡淡的加了個前綴:“聽到聲音,路過!”
少年人眼角斜睨,卻看的不是他,瞟的是牆後的輔相府宅,沉默片刻後問:“你是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黑衣人後退一步,雙手負于身後,身體微微前傾,似是想要靠近,卻退後一步,狡黠的道:“很吵!”
少年人動了動嘴唇,話卻沒出口。
不過這次輪到黑衣人直接問:“是殺人了嗎?”
少年人神色一僵,随即垂眸,飛快的轉了個方向,朝巷外走去,冷聲道:“和你沒有關系!”
确實和他沒關系,黑衣人捋了捋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邁步跟了上去,追問道:“剛才是你殺了那兩個人嗎?”
“誰?”
少年人整個脊背都僵了,不可置信的轉過了身,神情陰鸷,手中握緊了拳頭,話音幾乎在喉嚨口壓迫着說了出來:“你在說什麼?”
黑衣人神色不變,倚着牆頭,輕描淡寫的問:“沒什麼,就是那兩個異族人,穿着紅衣的,是你殺的,是嗎?”
話音落時,少年人神色緩了緩,似乎是松了口氣,淡聲道:“沒錯,我是逃出來的。”
黑衣人眼裡有戲谑之色,就這麼一閃而過,他接着問:“是嗎,跟着另一個人逃出來的?”
少年人眯了眯眼,冷冷的看着黑衣人,眼底暗藏殺機:“你都看見了?”
黑衣人點了點頭,并沒有露出半點不自在,他交叉在身後的手指動了動,反問道:“你是姚輔相的哪位公子?”
少年人目光微動,像是在躲閃:“最小的那個。”
說話間,兩人快要靠近輔相府的大門,聽到吵嚷聲,不約而同的後退幾步,躲在了高牆之後。
少年人剛一轉身,就看到黑衣人先他一步躲好,不禁疑惑:“你躲什麼?”
黑衣人無辜的攤了攤手,面露為難之色:“我這樣貿貿然從這裡出去,他們豈不是要懷疑其中有我一份?”
少年人冷哼一聲,其意味不言而喻,都是從相府裡翻出來的,我就不相信你是真的路過。
府門喧鬧聲四起,像是有兩批人在激烈火并,火光四起,刀槍劍戟響聲震天,乒乒乓乓的亂作一團。
突然有人高喊:“輔相回來了!”
黑衣人眼神一凝,這姚自量還真的不在府中,這大晚上的,他是去哪裡躲清閑去了,自己家裡都快要被屠盡滿門了!
一邊想着,他不由的把視線挪移,移到了這個自稱是姚家最小公子的少年人身上,卻不料少年人也在看着他,靜默須臾,他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大門方向。
意思不言而喻,你看我做什麼,你爹都回來了,還不去悲憤的哭訴一場,但想起少年人之前那幹脆利落的殺伐決斷,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離譜。
少年人也就瞅了他幾眼,後背蹭着牆壁滑落到了地上,一臉落寞的一聲不吭,和之前的倨傲冷漠簡直判若兩人。
黑衣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像是正朝着他們這邊走近,他急忙後退,火光出現在巷口的時候,他雙腳蹬着院牆,翻進了隔壁一座高牆之後。
黑衣人的靴子剛一着地,卻聽到巷口的方向傳來啪的一聲脆響,随即就是一聲暴怒:“怎麼是你?你五哥呢?”
黑衣人身體一僵,還沒顧得上去看小院裡是什麼情況,攀上牆頭朝外看去,見那個少年人背對着這邊,身形落寞,右手正捂着面頰,肩膀聳動,像是在哽咽抽泣。
而在少年人身前,是轉身朝外走的高大身影,以及兩旁站着四五個手持火把的家丁,那些人臉上皆是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他籲了口氣,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麼,這個最小的兒子,應該是最不得寵的兒子,隻有這麼一個幸免于難,這位姚輔相卻是雷霆大怒,并沒有遭逢大難之後,與親人有絕處逢生的喜極而泣,相反是勃然大怒後的老大一個耳刮子。
這位小兒子受到如此不堪的待遇,或許才會有之前在相府裡發生的那一幕,黑衣人唏噓片刻,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難道剛才被他所殺的年輕人,就是他那位不知去向的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