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淡藍色的光從祈桑的指尖慢慢延伸,逐漸罩在了那朵花上。
這光似乎是靈力,卻又和謝亭珏的靈力有些不同。
身後傳來長靴踏在竹枝枯葉上的聲音。
祈桑回過頭,發現顧滄焰站在他的身後。
顧滄焰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行禮。
“可否讓我用靈力探查一下你的靈脈?”
祈桑自然不會有意見。
顧滄焰雙指并攏,輕輕點在祈桑的額頭處。
火紅色的靈力慢慢鑽入祈桑的皮膚内,順着經脈探查靈力走向。
不一會,顧滄焰便有了結果,他收了靈力。
“你來雲渺山前,可曾有人教導過你如何引氣入體?”
祈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謹慎回答。
“不曾,隻有家裡人教過我一點劍術,勉強防身。”
顧滄焰不意外這個答案,祈桑上山時明顯不了解修真。
“那可真是稀奇了,你如今已然是煉氣期。”
顧滄焰思索片刻,眉頭舒展,顯然已經有了猜測。
“教習你用劍的那個人,于劍之造詣極高,教你的不是劍術,而是劍道。”
聽着顧滄焰這番話,祈桑沒有對蕭彧産生什麼崇拜。
反而因為蕭彧在他面前,總是用劍叉魚,讓祈桑隻有一種熟人裝起來的尴尬。
顧滄焰繼續問,“那人如今在……”
祈桑抿了抿唇,回答道:“病逝了。”
顧滄焰沒料到這個答案,“抱歉。”
在逍遙舊夢裡,祈桑看見的親人,應該就是這個人了。
祈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關系。
他隻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何我會突然突破到煉氣期?”
顧滄焰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把折扇,搖開慢慢扇了起來。
“你今日可是去了浮雪殿?”
祈桑看着顧滄焰都覺得冷,隻能感慨修真大能和他這種凡人不一樣。
“我已經通過謝仙尊的考核,仙尊讓我三日後去取夜流光。”
“那就不奇怪了。”顧滄焰解釋,“是我這位師弟,為你疏導了周天運轉。”
祈桑想起了自己練劍時,謝亭珏使暗勁打在自己身上的一片落花。
難道是那時候?
“不過這隻是一個引子。”顧滄焰臉上帶着幾分探究,“你剛剛做了什麼?竟不自覺引氣入體了。”
祈桑自己都想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他老老實實把剛剛做的事複述了一遍。
起初顧滄焰聽得還很認真。
到最後,眼瞳間已經隐約透露出訝異了。
“竟然是因為慈悲。”
顧滄焰的笑聲裡,蘊含着祈桑聽不出的情緒。
“祈桑,你該拜我為師的,你是天生的蒼生道修者。”
蒼生道,顧名思義,即大愛。
此道有情,平等地愛着蒼生萬物。
草木的興衰,山河的破碎,凡人的苦難……
于蒼生道而言,這些都是值得拯救的紅塵。
顧滄焰年歲不知,但單看俊朗的面容,完全猜不出是一派的掌門。
此刻他的表情略帶笑意,氣質随和儒雅,像極了好說話的書塾先生。
“你可知,你從謝亭珏那拿到夜流光代表什麼?”
祈桑心中早有猜測,但有些事不方便自己說出口,隻能裝傻。
顧滄焰不怪他裝傻,笑道:“三日後,你便是謝亭珏的弟子,我的第一位師侄了。”
祈桑就算心中有了猜測,真真正正得到了确切的回答,還是忍不住心生歡喜。
少年不掩飾自己的欣喜雀躍,坦誠的赤忱将顧滄焰都感染了幾分。
“你若無事,這兩日便在浮雪殿中多留一會吧。”顧滄焰态度随和,“晚點我會找人,在浮雪殿内為你收拾一間房出來。”
祈桑有些謹慎,“會不會麻煩仙尊了?我這些天住在弟子居就行。”
“這有什麼麻煩的,終歸日後你進了天承門,也是要住他那裡的。”
顧滄焰突然意味不明地換了話題。
“此地清淨,鮮有人來,無事你可來這練習劍法。”
瞧着祈桑明顯沒聽懂的模樣,顧滄焰也不多言。
這竹林與其說是人少,倒不如說沒什麼人能進來才更貼切。
竹林中心,謝亭珏早就設下禁制,尋常人無法入内。
看祈桑這輕車熟路的樣子,想必也不知道什麼禁制。
顧滄焰心中嘲笑謝亭珏。
嘴上說不想收徒,原來早早就和祈桑接觸了。
到時候再見面,他可得逮着機會好好嘲笑嘲笑他這個師弟。
祈桑乖乖巧巧地道謝,“多謝掌門。”
這副乖巧聽話的後輩模樣,看得顧滄焰都有些羨慕謝亭珏了。
顧滄焰微微歎氣,他家徒弟倒也極好,就是各有各的缺點。
祝言松太過鬧騰,從小就把雲渺山攪得雞飛狗跳。
顧程鏡又過于沉穩,幹什麼都一闆一眼的。
不過,顧滄焰覺得顧程鏡這樣,應該也有自己的原因。
作為掌門之子,顧程鏡從小就背負太多期待與壓力。
身份就注定了,他沒辦法像尋常孩子一樣有慢慢成長的機會。
顧滄焰擡頭,仰望蒼穹:“天晴了啊。”
等這最後一場雪下完,春天就真的要來了。
天道欠了雲渺山三千年的春天,終于姗姗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