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
大可不必啊,朋友。
謝逐悶笑一聲,咳出喉間的血。
淤血吐了出來,他的精神氣看起來好了許多。
“我相信你,你不會害我的。”
祈桑“哼哼”兩聲,不計較謝逐之前的語出驚人。
“信我你算是信對人了,普天之下像我這麼好的人不多了。”
丹藥生效還要一段時間,祈桑幹脆繼續坐着,陪謝逐說了會話。
“你也是金炳羅的護衛吧?那些人……為什麼對你惡意那麼大啊?”
怕觸及謝逐的傷心事,他打了個補丁。
“我就是随便問問,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事!”
謝逐搖搖頭,表示沒事。
“我不是護衛,我是他們買來的人奴。”
人奴,就是人畜的美化稱呼。
是人,但和家畜也沒什麼區别。
謝逐不覺得這有什麼丢人,也不覺得這話讓自己有多難受。
“他們打我,是因為我本該将通過考核的機會讓給另一人……可我沒有。”
說到最後一句話,謝逐的聲音驟然輕了下來。
“人人都有資格求仙問道,既是我争取來的機會,又憑什麼讓給他們?”
祈桑自認不是一個多正義的人,但聽到這番話,還是覺得金家很不可理喻。
冷靜下來以後,祈桑說:“我今日可以幫你一時,但他們日後肯定能找到機會……”
“沒關系。”謝逐今晚第一次露出了明晰的笑容,“不用擔心我。”
祈桑好奇地看着他。
“你已經有辦法了?”
謝逐微啞的嗓音染上了幾分譏嘲。
“我向來是個睚眦必報的人,傷我一分,我會還他們百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謝逐周身的氣質陡然變化。
原先是不顯不露的一湖月,湖中落雪,靜默陰郁。
此刻亂瓊碎玉紛紛襲來,天地驟成雪海冰山。
察覺到祈桑的愣怔,謝逐的話猝然一頓。
謝逐以為祈桑覺得他太過偏激,于是偏過頭看向少年。
待真正面對面後,卻又隻敢垂眸,看着對方頸邊的黑發。
“你救我,是因為我是弱者,還是因為我看起來是個良善的人?”
如果我不在弱勢地位,也不是個良善之輩,你還會救我嗎?
祈桑沒有猶豫,“都不是。”
“我救你,是因為你是應該被拯救的。”
若是隻有善人有資格被拯救,心懷陰暗面的人就該爛在泥濘裡。
那這天底下,就隻剩下十成十的惡人了。
謝逐的眼中亮起幾分光彩,像是刹那的火花,消散後還帶着餘溫。
他又笑了起來,這一次的笑容真心實意許多。
謝逐擡手将自己垂下的額發推起,露出狹長的眉眼。
這是一副極具攻擊性的長相,與陰郁的氣質截然不同。
棱角分明的下颌線令他看起來很不好惹,像野性未馴的野獸,眸中透着一點危險的光。
隻是在面對祈桑時,謝逐的表情沒有一絲戾氣。
野性也化作忠誠,似乎願為面前人俯首稱臣。
“祈桑,你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自信嗎?”
好奇心讓祈桑下意識點點頭。
謝逐微微俯身,在祈桑耳邊緩聲開口,語調戲谑。
“……因為我是混進天承門的魔族,要殺我衛道嗎,仙長?”
謝逐的皮膚蒼白,體溫也比一般人要冷。
連帶着說話時的吐息,都缺少了幾分正常人的溫度。
祈桑瞬間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謝逐。
謝逐好整以暇看着他,眼神似乎在問——
“如果你早知我是魔族,還會救我嗎?”
然而,祈桑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祈桑眉毛擰了起來,認真又糾結地問:“我知道這個消息了,會被殺人滅口嗎?”
謝逐身形一滞,緊接着低低笑出聲。
“不會,因為我相信你。”
祈桑戳了下他的額頭。
“都讓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了。”
謝逐終于敢與祈桑對視,字字句句極輕極珍重。
“我隻相信你,沒有随便相信别人。”
你不是别人。
你是我見到第一面,就心生歡喜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