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的課程很簡單。
祈桑學起來沒有壓力。
周圍坐着的都是不熟悉的人,也就邊上的謝逐還算熟悉。
這幾日在浮雪殿,祈桑一直沒想起謝逐。
直到這會才有功夫去猜測,謝逐究竟想要怎麼報複那些人。
祈桑沒那麼強的正義感。
對審判别人的行為,也沒什麼欲望。
他隻是有些好奇,為什麼謝逐會隐忍這麼久。
察覺邊上的目光,謝逐漫不經心偏頭看了一眼。
在發現目光的來源是祈桑後,表情煥然冰釋。
祈桑禮貌性點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謝逐是魔族,那他學人族的心法還有用嗎?
疏竹堂内弟子不算多,約莫三十來人。
祈桑的動作很收斂,但謝逐卻絲毫不低調,大大方方沖祈桑一笑。
這個舉動如此顯眼,導緻他第一個就被講課的師兄叫起來回答問題了。
謝逐輕輕松松把課上最難的部分,完美還原了一遍。
師兄颔首表示肯定,卻還是讓他立于一旁聽講,算是小懲大誡了。
祈桑覺得謝逐身上的迷霧越來越重。
明明是魔修,卻可以學習人族心法,可真是……奇特。
那三名壯漢也在疏竹堂,但剛剛謝逐動靜那麼大,他們居然連頭都沒回一下。
祈桑仔細觀察着他們,發現他們周身萦繞着淡淡的魔障。
——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隻能是謝逐幹的了。
祈桑覺得自己似乎猜到謝逐準備做什麼了。
古往今來,仙門最忌諱的都是魔族,成為魔族更被視為奇恥大辱。
祈桑覺得奇怪,連他都能發現,沒道理其他師兄和前輩們發現不了。
思忖間,他對上了謝逐的目光。
那眼神帶着微微的戲谑,似乎在反問祈桑——我隻告訴你,你要告訴他們嗎?
授課師兄的目光移了過來。
祈桑率先收回視線,直視前方。
……謝逐是故意讓他發現的。
第一日課業不重,很快便散學。
祈桑收拾東西,準備起身離開。
一人在他對面坐下,用手掌按住祈桑的書,不讓他走。
祈桑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謝逐,“放開。”
“這位同門,你叫祈桑嗎?”
謝逐臉上帶着幾分不遮掩痞氣的笑。
“真好聽的名字,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謝逐,追逐的逐。”
祈桑很是無奈,長歎一口氣。
“謝逐,謝同門,我們不是早就認識了嗎?”
謝逐故作恍然大悟,一臉委屈。
“原來你沒忘了我啊。”
祈桑不知道他的誤解從何而來,但确實不太想和他深交。
總覺得和這個人交往過深,會很危險。
謝逐頗有些委屈,失望地垂下眼。
“那你後來怎麼沒來找我,今日也一句話都沒和我說。”
這話問得簡直是太理直氣壯了。
祈桑險些懷疑是自己的問題了。
祈桑十分好脾氣地回答了這個問題,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留情面。
“因為我們不熟呀,謝同門。”
“你和我當朋友了,我們不就熟了嗎?”
謝逐垂下頭,似乎有一點難過,茶言茶語。
“也是,我這樣的人,的确不配當你的朋友。”
周圍的人都走了。
疏竹堂内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祈桑總感覺這幅示弱姿态的謝逐很奇怪,用一個奇怪的詞形容就是,又假又真。
“除了疏竹堂内的時間,我們日後應當不會再有什麼交集,沒必要當朋友。”
“為什麼不會有交流呢?”謝逐依舊在笑,隻是這笑容帶了些不明顯的怪異,“英華殿離浮雪殿那麼遠,你都願意和藥尊那兩個弟子待在一起,為什麼我不行?”
沒等祈桑開口,他便再次提問:“是因為我人奴的身份嗎?還是因為,我是魔……”
祈桑臉色大變,瞬間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瘋了嗎?!”
作為一個魔族,混進來了也就算了,還這麼大咧咧說出來,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嗎?
謝逐伸手,死死握緊祈桑捂着他嘴的那隻手。
他沒放手,眼神更是一瞬不眨地盯着祈桑看。
“為什麼要幫我隐藏身份,你大可以不管我的死活。”
祈桑也覺得這個魔真是奇怪。
“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惜命呢?”
“我從有記憶開始,就被教會了‘人奴的命不是命’這個道理,是你告訴我,我的命也是命。”
“阿桑,我以為我們早就是朋友了。”謝逐低垂下眼睛,露出了示弱的姿态,“我們真的不能當朋友嗎?”
謝逐早就聽其他人叫過祈桑“桑桑”,他不要和其他人一樣。
祈桑是他心裡特殊的存在,他也要成為祈桑心中特殊的那一個。
祈桑這個人軟硬不吃,但畢竟也不是鐵石心腸。
面對謝逐的失落,他思索了片刻,“……行吧。”
頂多以後注意點就是,謝逐總不能是什麼吃人的猛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