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不知道讓多少前線士兵眼淚縱橫，哽咽不止。

白瑾秋閉着眼睛坐在房間裡，聽完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舷窗外的星海，心中毫無波瀾。

回家嗎……

他的家，從來不在中央星域。

從前，黑灰特戰部隊就是他的家，但自從黑灰解散後，他的家就成了第二軍團。後來，他的家有了一個名字，叫容止汀。

現在，他沒有家了。

……

回到中央星域後，白瑾秋去做了保守治療。

“沒想到您這樣的S級Omega也會患上信息素依賴症，Alpha這種東西真是禍害。”某Omega私人醫生嗤笑了一聲，滿臉嫌棄。不過不是對白瑾秋，她純粹是厭A。

白瑾秋輕笑了一聲，配合道：“誰說不是呢。”

醫生一邊翻看他的檢查結果，一邊又嘀嘀咕咕地罵了幾句，對他說：

“我這裡有研究出的新藥，專門針對您這種伴侶死亡後無法根治的信息素依賴症的。控制效果會比傳統藥物要好，但有個副作用，會損耗壽命。您的話……身體狀态本來正值巅峰，用了之後大概能活十幾年吧，您要用嗎？”

白瑾秋說：“對伴侶死亡的信息素依賴症患者來說，患病後能挺過一年就算不錯了，何況還有十幾年可活，我有什麼不願意的？”

十數年的時間雖然短了點，但他能做的事情不少了。而且他的身體經過強化，應該能多堅持幾年。

醫生說：“大多數人挺不過一年是因為熬不住病痛選擇自盡了。但隻要你熬得住，其實還能活幾十年。”

“被束縛帶綁在床上依靠各種藥物和醫療儀器續命嗎？”白瑾秋搖頭，“那沒什麼意義。”

他最終還是接受了新藥。

新型的藥物在使用時會出現比較嚴重的反應，藥物生效的過程會很難熬，但藥效能持續一個月，期間不需要再次用藥，平常發作的反應會輕很多。

第一次他是在醫生的看護下用的藥，确保身體沒有出現嚴重的副作用和排異反應。

藥物反應過去之後，他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很快暈了過去。但醒來之後，他的身體狀态好了很多。至少保證了即使病發，他也能控制住不在人前表現出異常。

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幾個月後，蔚風軍校的老校長退休，多方運作下，白瑾秋成為了蔚風軍校的新任校長。

封閉的軍校環境隔絕了大部分的窺探，可以确保他始終處在暗中掌控局勢，同時減少他的身體信息外露的風險。

十幾年的時間，白瑾秋做到了極緻，但局勢的進展仍陷入了僵持——他能影響聯邦，但無法左右更換領袖後愈發瘋狂激進的反叛軍。

直到這一年，白夏給他送來了一個小朋友，一個年僅十五歲的Alpha少年。

“他是我的學生。”白夏這麼告訴他，“瑾秋，幫我保護他。拜托了。”

渾身是傷的少年臉龐尚且青澀，但那雙燦金色的眼睛，是嘗盡磋磨與風霜的沉靜穩重。不似常人。

那是數不盡的傷痛，日複一日的痛苦磨砺，才能夠打磨出的眼神。

白夏的學生嗎……

“他是A組的人？”白瑾秋問。

“……是，他是AZ3725。”

白夏苦笑了一聲：“瑾秋，A組不再純粹了。這孩子有點特殊，上面有人要他的命，對他的任務做了手腳。現在隻有你，隻有蔚風能保住他了。”

身份特殊……有人要他的命，對他的任務做了手腳……這話聽起來真是耳熟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些人要毀掉一個人的手段還是一模一樣，毫無長進。

才十五歲，真年輕啊。

白瑾秋的眼神意味不明，最後說了聲：“好。”

後來，這個叫莫弈的少年，成為了打破聯邦與叛軍僵局的關鍵。他從蔚風軍校畢業後，加入了一個名為“緘默”的任務，潛入了反叛軍，一舉打破了聯邦與叛軍多年來的僵持局面。

自白瑾秋退役離開前線，到戰争結束，雙方簽署和平協議，時間跨越了三十年。

白瑾秋自己也沒想到，他能堅持三十年之久。

三十年的時間，他從前線戰将，變成了一個戴着面具的幕後人。

三十年的時間，信息素依賴症徹底摧毀了他的身體，數不清的并發症，讓他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足以将人逼瘋的折磨。

但他偏偏挺過來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世界開始出現幻覺。

他偶爾能看到他的小鸢尾花還活着，和他并肩走在路上，蔚風的校園裡，依靠着辦公室的門，無聲的勸他别熬夜工作，偶爾說幾句旁人聽不到的話。

白瑾秋時不時會笑起來，不說話，隻是看着某個無人的角落發呆。

那裡有他從未離去的愛人。

在那些幻影中，容止汀和他一起，随着年歲的增長褪去臉上的青澀，逐漸變得成熟、風趣，和他一起染上歲月風霜的痕迹。

靠着這些幻影，僅剩十餘年的壽命，他卻生生堅持了三十年。

直到，他看到了和平的到來。

最後的時候，白瑾秋什麼也沒想。

那天晚上，他看到他鬓染風霜的愛人就躺在他旁邊，牽着他的手，手上戴着那枚銀白的素戒，對着他微笑。

他知道那是幻覺嗎？

他知道的。

他從不對着那個幻影說話。

懷中老舊褪色的制服見證着早已逝去的時光。

他知道那個陪着他走過三十年的人是幻影，但他不在乎。

如果不是幻影的支撐，他熬不過這些年。

身體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的劇痛漸漸遠去，鸢尾花柔和的花香再次将他環繞。

白瑾秋摟着愛人的舊衣，緩緩閉上了眼睛。

安于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