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碎很瘦，臉上幾乎沒什麼多餘的贅肉。不能算勻稱，也并非病态的消瘦。五官很漂亮，像尖頭軟筆勾畫描摹出的線條，尾部拖曳着慵懶，但又過于精緻到甚至有些鋒利的尖銳。

或許精心打磨後的水晶更易傷人。

左眼和臉頰還有嘴角下的三顆痣，刻意到如同她親手用墨點上的一般。眼型細長而上翹，不像桃花，偏似殘月。眼尾的睫如烏鴉尾部的羽毛，濃密挺立，看起來一點也不柔軟。

按理說她那樣黑的眼瞳并不少見，但若仔細點去看，便會發現她一雙眼的瞳孔竟是詭異的分了層，就像是瞳孔中生長出了另一隻瞳孔。

一邊黑中一點紅，另一邊紅中一點黑，屬實恢詭谲怪。特别是當她面無表情地盯着人不說話時，那雙奇異的眼中卻有幾分傲慢的慈悲。

可她鮮少有正經模樣，總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耷拉着眼皮半睜不睜，讓人看不清也摸不準到底這世間到底能有幾分能入她眼。

雖說牆内因為天空消失的原因，人們幾乎已沒有被曬黑的可能，但無論如何也達不到她那樣的白。

瓷器潤骨亮，瓊玉照心白，林碎如同被注入了空氣的百合花瓣，脆弱而透明。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保養的，那張臉即使是湊近看都沒有什麼瑕疵，簡直就像個僞人。

對！

錢知璟突然心中一驚，他似乎探究到了一些禁忌的秘密。

林碎，像個假人。

若不是她脖子上戴着專屬于低等公民的識别項圈，錢知璟都要懷疑林碎是否是真實存在的人類。

錢知璟微微皺起眉頭。

這種項圈在低等公民基因檢測出來時就會被管理局的人給強制帶上，除非使用高層的“鑰匙”，否則在生命終結之前都無法取下。

可…

若她在“域”裡的那樣淩厲的身手是基因有缺陷，那其他人算什麼？

算殘疾人士康複訓練嗎？

“掃這個買票，貧民區沒有直達B區的車，所以你待會得在D區市區下車從這兒到這兒，轉線就行了。愣着幹嘛？給錢啊。”

林碎指着線路給公子哥比劃，教他怎麼轉路線回B區，但半晌沒等到回應，轉頭就看這人盯着她臉看。

怎麼？她臉上有錢？

錢知璟猛然回過神，他反應過來林碎在叫他。

她剛剛說啥來着？就聽見個給錢。

“掃哪？”

林碎恨不得白眼甩他臉上，感情她剛才一堆都白說了，這丫根本就沒聽。

“在哪？在我腦門上。眼眶子裡裝倆蛋，光會眨眼不會看？”

“這收款碼怎麼在這哈哈哈，差點沒看到。”錢知璟尬笑着，以快速點開自己的光腦掃描屏幕上某處收款碼付款。

他是真害怕她扇他嘴巴子。

好好的美女，偏偏是活的。

怪可惜的。

林碎見他買好票也熟悉了路線之後，拍拍手說道：“好了，學費二百五，轉賬還是掃碼？”

“？”這話有點熟悉，不确定，再聽聽。

錢知璟試探性地問出聲：“你也嘴瓢了？”

“當然...不是，轉賬還是掃碼？”林碎微微一笑，下一秒語氣拐了個山路十八彎。

“...轉賬吧。”

這樣至少還拿到她收錢的賬号了，也不虧。

錢知璟看着光腦上顯示的名稱，不自覺念出聲：“錢從四面八方來？”

“昂，有問題？”林碎堅定地點點頭，這是她的賬号名稱，依舊是樸實無華的美好祈願。

“沒有沒有，挺好的挺好的。”

錢知璟哪敢有意見，他算是感受到了，這姐是真窮瘋了。

收到錢的林碎不再管他，說了句拜拜轉身就走。

經曆了周一那個神經病的死纏爛打後，她看到這種公子哥就跟見了财神爺，啊不，看着就覺得煩。

錢知璟望着林碎離開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黑夜中。

一直刻意揚起的嘴角徹底放松，挪動腳步走向列車入口。

他走進車内，習慣性環視四周。

現在不早了，裡面沒什麼人，空位很多。

但錢知璟沒有選擇找個空位坐下，他站在車門前，低頭沉思着。

他剛才對林碎說的話真假參半。

誠心邀她入隊是真，但不實際存在考慮不周這種問題。

他是故意的，他在試探她。

若林碎同意加入，他便能更好的進一步觀察她。

不過，她的拒絕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方才的那番對話，林碎下意識十分抗拒異管局。

她不是高層的人。

那有意思了……

錢知璟自林碎離開後就放松的嘴角再次微微上翹，顯示他此刻心情還算不錯。

通訊器亮起，還沒等他接起，通話便自動連接。

“隊長？”

“是我，沒時間解釋了，C區紅鼻子遊樂園，緊急任務，盡快趕到。”

通訊器那頭的聲音嚴肅低沉，還有呼嘯的風聲吹過。

“收到。”

錢知璟在列車的下一站下車，快速轉到前往遊樂園的那趟列車。

剛才在買票的時候他記住了所有的線路。

他有超憶症，這些東西他看一眼就能記住。

所有記憶都會深深刻在他腦子裡，不管是痛苦的、還是快樂的記憶，他都全都無法忘掉。

所幸園區距離他的位置不是很遠，十多分鐘就到了。

“錢副隊。”遊樂園門口周邊已經架起觀測點，來來往往的都是異管局的人，他們忙着封鎖和觀測鑒定園内的危險等級。

錢知璟應聲點頭，沒有停下腳步，走向園區大門口站着的幾個人旁邊。

“隊長。”

身穿黑色風衣的男子沒有回應，依舊語氣平和地與自己面前幾個人交流，但話語中的态度及其堅決。

“我的人在裡面，理應是由我們進去救援，希望同為隊長的陳隊您能理解一個隊長對自家隊員的擔心。”

其中一個看起來職位是最高的人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笑的勉強：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這裡不屬于閻魔羅的管轄範圍，上層指示的是另一小隊進去，姜隊你看這…”

“這話你留着跟部長說，所有責任由我一人承擔。知璟，我們走。”男子不再跟他們拉扯，叫上錢知璟帶上裝備準備進入異化區。

另外一個小隊上一個任務還沒完成，等他們來，裡面都不知道成什麼樣了。

“陳隊，他們這不合規矩吧？”周圍幾人為難地看向剛才與姜隊對話的男人。

“沒聽到姜大隊長說的嗎？所有責任由他一人承擔！姜家人你都敢管？”陳隊收起帕子，厲聲呵斥這幾個腦瓜子不靈活的屬下，他可不想得罪姜家姜厭。

這瘋子可什麼都做得出來。

随即他又拿起通訊器命令道：“觀測組快點準備好封鎖網，等姜隊他們進去後就立即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