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聲醒了,他立刻走了過來,淺灰色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道:“我們得盡快出塔,之前塔身大震,我随之感受到了大師兄的靈力波動,可能出什麼事。”
“需要我怎麼做?”葉聲片刻都沒有猶豫,直接道。
徐行北指着剛剛靠着的半身高石柱:“把你我的簽牌置于啟靈柱之上,我們便可以出塔。”
葉聲想了想道:“等等,出塔?你确定你大師兄已經出塔了?我們不會撲空?”
徐行北點了點頭。
“行。”葉聲繞過他,拿着屬于自己的簽牌,徑直走到啟靈柱前,正要把簽牌按上去,緊随而來的徐行北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葉聲茫然不解地看着他,想聽聽他的理由,但他隻是皺了皺眉,一句話也不說,握了片刻便放開了手,任葉聲把簽牌按在啟靈柱的凹槽裡。
兩塊簽牌填滿了凹槽,瞬間迸發出強光,随着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音落定,周圍忽地暗下來,轉眼睛他們已經到了塔道内,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塔門了。
他們倆走出塔外時,外面正亂作一團,常清山的衆長輩都帶着兩派弟子,拼命想制住陣法中央走火入魔的人。
那人正是沈尋,隻見他眼冒紅光,體環黑氣,黑紋爬滿了臉頰和脖頸,像極了地獄來的惡鬼,嗜血且狂暴。
他頭頂的上空,是翻湧着的黑雲,沉甸甸,暗沉沉的,黑雲中閃動着閃電,雷霆之聲震人心魄。
更為嚴重的是,他身上溢散的魔氣正向文曲峰的方向傳輸,文曲峰下的封魔大陣才修補不久,若如此強盛的魔氣,被大陣下的邪魔汲取,那後果不堪設想。
徐行北才看清楚塔前的情形,就連忙沖了上去,和他的師兄師姐們一起壓制沈尋身上的魔氣。
他的出現引起了軒然大波,不是因為他本身,而是和他一起出塔的葉聲聲。
“聲聲師妹,你出來得正好,”浮光派徐行北的三師姐手上還運着靈力,扭過頭來遠遠瞧着葉聲,眼裡都是緊張和激動,“請你幫一幫大師兄,這裡或許隻有你能幫他了。”
另外一人也道:“還請靈女救我們大師兄一命!”
七嘴八舌的話葉聲是聽到了,但她還站在塔門前,一動也未動,雙腿像是灌了鉛,重得根本提不動,當然這一切的根源是,她不是葉聲聲,沒有法力,沒有頭緒,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活了将近二十年,頭一次如此迷茫,明明這裡有那麼多人,卻連一個可以看過去,換一個支持眼神的人都沒有,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她其實從未屬于、從未融入過這裡!
柳葉二位長老不是她的父母,其他長老亦不是她的師長,那些師兄姐弟們不是她的朋友夥伴。
我不是葉聲聲的話差點脫口而出,但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吞了下去,最後,她手足無措地選擇了逃離,把此起彼伏的呼喊聲全部都抛之腦後,用盡全部的力氣想要逃離這裡。
因為還要維持陣法,沒有一人脫得了身,沒有人去追她,浮光派弟子隻能大聲地呼喊,常清山弟子不明白葉聲聲為何要跑,也不解地叫她回來。
葉姑娘!靈女!師妹!……一聲聲皆如催命符,如洪水猛獸,如山崩泥流。
不知跑了多久,跑了有多遠,直至她被石頭絆倒在地才徹底停下,葉聲氣喘籲籲,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卻在地上搗騰了許久也未能挪動分毫。
她是想好了出塔後告訴常清山的長老們說她法力盡失,然後會不會暴露奪舍的事就聽天由命,誰曾想計劃趕不上變化,她還沒有做好在這麼多人面前暴露的準備,在這麼多人面前暴露她還有逃走的可能嗎?
此時,絕望和恐懼已經席卷全身,她趴在地上,無比絕望地想,就這樣吧,徹底死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魂飛魄散了便不用這麼痛苦了……
可巨大的雷聲突然響徹天際,葉聲擡頭回望過去隻見她來時的方向閃電大亮,在頃刻間映明了暗沉的天空,又很快暗了回去。
沈尋是徐行北在乎的大師兄、親人,徐行北對葉聲有救命之恩,所以葉聲今朝若為沈尋化解了雷劫,算不算徹底報答了徐行北的救命之恩?
如此想着,葉聲撐着身體從地上站了起來,轉了方向往回趕,此番若将人情盡償,她就再不欠徐行北什麼恩了,其餘人當然也有予她恩情者,不過她能力有限,沒辦法一一報答了。
若有機會,下輩子她願再來一一回報,尤其是葉父葉母和一衆給予過她關心和愛護的人,她也不介意他們關心的人是葉聲聲而非她葉聲。
當然了,還有最最應該報答的葉聲聲,該謝謝她借出身體和身份,讓自己多活了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