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昙抱過妝匣,安撫地看她一眼:“在這等我出來。”
姜昙掀開溫涼的竹簾入内,不覺憋悶,反而有種清風襲來之感。
細聞之下,屋子裡還有一股花香。
沈芳茵坐在妝台前,得意地問:“我讓人在房裡擺了冰鑒,在融化的水裡放了一百朵玫瑰花瓣,才營造出滿室清涼馨香,如何,本小姐聰慧吧?”
姜昙上前接過婢女手中的梳子,為沈芳茵梳頭,應道:“表妹巧思,妙儀比之不及。”
姜昙梳頭的動作飛快,為沈芳茵绾出一個雙環望仙髻,額前配了流蘇,雙鬓簪上玉環,插一對鎏金步搖。
可謂光彩奪目。
沈芳茵打量了一會兒,忽然搖腦袋:“不好看。”
姜昙手指一頓:“這發式挑了十幾日才定下的……表妹昨日不是還很喜歡嗎?”
“可我現在突然又不喜歡了,揚州姑娘們,來回都是這麼裝扮,我不要與她們一樣!”
看到鏡中姜昙的模樣,沈芳茵眼前一亮:“我喜歡你的裝扮,給我梳你的發髻,你換一個,不許再用!”
姜昙立刻拆發髻,道:“好。”
頭發梳完仍顯素淨,沈芳茵的手指在妝匣裡猶豫,不知挑哪一朵絹花好。
姜昙看了一眼旁邊的青兒,不動聲色地提議:“絹花不如真花明豔,表妹不如簪一朵鮮花。”
沈芳茵想起什麼,讓青兒去摘廊下朵花,高興地遞給姜昙:“快将這朵牡丹給我簪上!”
姜昙垂眸不語,依她所言。
梳妝完畢,陽光已照射到了屋子裡,地上一片金色。
姜昙飛速為自己绾了個發髻,用絲帶匆匆一綁了事,向沈芳茵請退。
後者正摸着鬓發欣賞,聞言瞥了一眼姜昙,道:“菜色需得最最好,赢過周蟬衣,也不能讓旁人知道你代我,為老祖宗準備壽禮一事。否則,武舉名師的薦帖我不會給你的。”
周蟬衣是陸家二夫人劉氏的侄女。
姜昙說:“表妹放心,絕不會有旁人知曉。”
出了綠柳院,紫珠驚訝道:“姑娘的頭發……”
姜昙搖頭示意她别問,隻道:“現在幾時了?”
紫珠着急道:“早就辰時了,現下都快辰時末了。奴婢方才想去提醒姑娘,守門的婢女不讓奴婢進去。這可怎麼辦?”
沈芳茵太不可靠。
姜昙深吸一口氣,拉上紫珠,不顧禮儀疾步而走:“還有不到半個時辰,我們跑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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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夫人明面上辦的是壽宴,實則是為陸府兩位公子選妻。
陸家族親邀各家小姐共獻壽禮,意在讨陸老夫人歡心,争陸家兩個少夫人的位置。
姜昙這次過來,雖不是為這個,但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沈芳茵手裡的武舉師父薦帖。
沈芳茵要做陸家孫媳,就要哄陸老夫人歡心,而姜昙要哄沈芳茵高興。
壽宴之上,沈芳茵打算親手獻一道南海的名菜奉給祖母——
花開富貴。
這菜不難,隻是要雕花,費些工夫。
可沈芳茵嚷嚷着手疼,姜昙此時找上門,她便讓姜昙去學。
換而言之,做好這道菜,讓老夫人高興,就是讓沈芳茵高興。
老夫人的壽宴巳時開始,現在已是辰時末,雕花費事,已然有些來不及了。
姜昙來到廚房時,整顆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她許久沒這麼跑過,扶在門框上,微微喘着氣。
平複一下呼吸,正要進去,迎面卻出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蟬衣。
沈芳茵視之為大敵的富商小姐,也是争取陸府公子最激烈的對手。
若不能赢了她,沈芳茵不會高興。
換言之,這人就是她的對手。
周蟬衣帶着婢女,提着食盒,似笑非笑:“妙儀,來替沈小姐準備壽禮?巧得很,我準備的也是一道菜肴。”
姜昙臉色一變。
消息竟傳得這麼快,看來沈芳茵身邊有周蟬衣的眼線。
周蟬衣看清她的表情,笑出了聲,掀開食盒給她看:“瞧你吓的,我又不做與你們一樣的菜色。”
裡面放的是一盅山藥湯。
周蟬衣道:“我身邊可沒有妙儀這般聽話的捉刀人,也雕不來花開富貴那般繁複的菜式。隻做一道尋常的養生湯,免得旁人說我庸俗。”
姜昙淡淡說:“我隻知道,隻要能讓老祖宗開心,便不會有人在意用的是什麼手段。周小姐以為呢?”
周蟬衣輕輕一笑。
“你若是想争這個少夫人的位置,何不和我一起?我姨母養育了二公子,母子感情深厚。而我意在大公子,你與我一起,近水樓台先得月,二公子或對你青眼有加……”
姜昙微微一笑:“周小姐,沒人告訴你嗎?我已經定親了,再過半年就要成婚。”
“誰家公子?”
“姓施,無名小卒。”
周蟬衣沉默着,表情不善。
臨去前,周蟬衣身邊的婢女狠狠瞪了姜昙一眼:“姜姑娘這麼愛笑,等會兒做菜也要笑得出來才好!”
姜昙頓覺不好。
進了廚房,昨日說好的婆子幫手不見人影。
紫珠在廚房裡搜羅了一番,欲哭無淚:“姑娘,咱們做菜用的蘿蔔都沒了,其餘能吃的菜也不剩什麼了!這可怎麼辦啊?”
周蟬衣方才走時,竟将能做菜的食材都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