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歎息說:“孩子,這不是罰你,而是在替你父母管教你,管教你不需要定罪。我聽說你母親去的早,父親管不住你,任你一人與男人私奔跑來揚州,可憐你父親來接你,反倒教你氣得病倒了……”
一派胡言!
姜清源又是何時與陸母搭上線的,說了這麼些亂七八糟的話?
陸家的婆子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将姜昙按住,口中塞了布巾,防止她叫出聲來。
此時,忽有下人進門,急匆匆地叫了一句:“老夫人,庸少爺到了——”
一聲通報,如平地驚雷。
姜昙被兩個婆子帶着,慌慌張張地藏到了祠堂的偏室,和正室隻隔一道紗帳。
影影綽綽,看得清室内人影。
緊接着陸青檐出現,仍是不等通報,徑直入内。
“祖母。”
陸青檐悠然向陸母見了個禮:“怎麼這麼晚還不歇息?聽大夫說,您的病還未好,入夜不該久坐,孫兒實在憂心您的身體。”
渾然沒有察覺到祠堂内的緊張氣氛。
或許他從來不需要察覺。
因為隻要他一出現,就會掀起令人緊張的氣氛。
第一次出現在陸家給陸母拜壽時,他也是這般矚目。
上一次壽宴時,大夫人早早地退席,并沒有和陸青檐打照面。這一次看見他,雙眼發直,大夫人蓦地站起來,驚恐地盯着他。
陸青檐一一見禮,看到大夫人,溫然笑開:“大夫人别來無恙,聽說昇弟回來了,他近來可還好?”
大夫人厲聲尖叫。
“老祖宗,那禍星又來了!他又來克我的昇兒了!快掐死他!”
大夫人身後兩個婆子,及時按住她,将大夫人帶了出去。
遠遠傳來大夫人的慘叫:
“這個禍星!自打他回來,陸家就壞事不斷,老祖宗您也病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
後面聽不清,應是被捂住了嘴,不過該聽的不該聽的,早就聽了個遍。
祠堂内一片寂靜,呼吸可聞。
陸青檐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祖母先前說找我有事,不知是何事?”
他生得昳麗,第一眼見到他的人,都會心生喜歡。尤其是眉眼含笑時,一雙眼自燈下往過來,稱得上乖巧讨喜。
陸母對陸青檐招手。
陸青檐笑容更深,聽話地走近。
到近前時,還未站定,額角便被突如其來的茶杯砸了一記。
陸青檐沉默立住。
茶葉挂在他的頭發上,茶水自他額頭淌下來,在下巴處彙成一團,吧嗒吧嗒往下滴水。
那水冒着煙,想來還是滾燙的。
陸母方才慈眉善目的菩薩面渾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扭曲。
扔了一個,她仍嫌不夠,伸手抓了陸秋水的茶盞,用力丢出去。
陸青檐垂着眼,偏了偏腦袋。
“你這個孽障,竟還敢躲!”
陸母更加生氣,在桌面上胡亂摸索着什麼。
沈芳茵眼疾手快,端起自己的茶盞藏好。
陸母摸不到茶盞,就去抓案上的香爐,捉住一條腿,就要往陸青檐身上砸去。
躲啊。
而陸青檐站着不動,嘴角仍是那一抹不變的笑意。
躲啊!
姜昙想叫他,出聲卻是嗚咽,她口中的布巾塞得嚴嚴實實。
她掙紮着要走,兩個婆子不知從哪拿出的繩子,将姜昙捆的嚴實。
香爐結結實實砸在陸青檐的腦側,黑壓壓的血順着發隙淌進脖頸,很快染紅一片衣領。
陸秋水吓得驚叫一聲,連忙和下人一起,七嘴八舌地勸陸母消氣。
因背對着自己,姜昙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隻看到陸青檐一人站在那裡,背影屹然不動。
這時,陸青檐擡頭喚了一聲:“祖母。”
陸母氣暈過去了。
祠堂内亂作一團,最後将陸母送回院子,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地跟着走了。
那兩個婆子不知怎麼辦,竟也跟着溜了。
祠堂内隻剩下陸青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這時,陸母身邊的大嬷嬷去而複返,厲聲對陸青檐說道:
“庸少爺,今晚請留在祠堂,靜跪思過。”
陸青檐緩緩轉身,笑問:“是祖母的命令?”
大嬷嬷呈上一封家信:“是京城國公爺送來揚州的命令。”
姜昙看到,陸青檐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
面對着那封信,像是面對着皇帝的聖旨。他緩緩跪下去:“謹遵父親教誨。”
祠堂的門被關上,門外還有落鎖的動靜。
姜昙暗道一聲糟糕,陸家人把自己弄進來,也不送自己回去。
她試着掙了下繩子,完全掙不開。要不要出去,請陸青檐幫忙解開繩子?
正這麼想着,陸青檐站了起來,幾步走到紗帳前,蓦然掀開簾子。
姜昙就這麼狼狽地出現在他眼前。
“嫂嫂躲在這裡做什麼,看我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