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悠悠地同施茂林說話:“施兄你猜,為什麼昙花總是在夜半至黎明時開?”
施茂林搖頭。
陸青檐示意他看亭角的飛檐。
昨夜的寒露如同細雨,到了現在,依舊密密匝匝地往下滴着,一下一下地砸在放在亭角的昙花芯子裡。
陸青檐的笑聲意味不明:“因為承不了太多雨露,撐不到天明,就不行了。”
施茂林隐約覺得,他說的并非是表面之意,可再多的,他實在聽不懂。
若是在以往,他定然大大方方地問出來。可眼下他意識到,陸青檐和子揚的的确确是不一樣的。
似乎是瞧見施茂林謹慎的模樣,陸青檐被逗笑了。
“施兄勿怪,我心情太好,有些喜極而瘋了。”
陸青檐笑看着他:“方才所言,你不要往心裡去。”
施茂林讪讪一笑。
剛才推門,他分明是怒極踢人,現下卻說自己喜極……或許,他真的瘋了。
這時,他忽然發現陸青檐很不一樣,身上衣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胸膛,胸膛之上還有傷疤。
這原本不值得人注意。
可是傷疤之上,還有……吻痕、抓痕,暧昧不已。
眼前的陸青檐,是經曆了一場情事,方才清醒不久的。
胸膛被遮住,施茂林回神,往上對住陸青檐的視線,僵硬地笑了笑。
陸青檐随意攏了攏衣襟:“施兄,你來範府不是有事嗎?我也有人要尋,就此别過。”
施茂林愣愣地回禮,轉身離開。待行至拐角,離開陸家下人的視線,才覺得身體回暖。
他摸着腰間厚厚一沓銀票,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隻說自己來賞花,陸青檐是怎麼知道自己有别事要辦的?
客房廊下,陸青檐又看了會兒花,将花瓣薅秃,披衣回房。
不多時有婢女進門,悄無聲息地将床鋪理好。
視線掃過桌前的人影,本想着不多看,卻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那人手裡竟拿着荷色的女子肚兜兒,正纏在冷白的手指上,光明正大地亵玩。
接着肚兜兒被塞進了他的衣襟,妥帖安放在胸口處,随後冷然的視線就看了過來。
婢女被凍得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出去。
卯時三刻,陸青檐推門而出,已穿戴好衣冠。
劉武牽馬在廊下等着,陸青檐翻身上馬,正要前行。忽有下人過來,通報範府主人範大人求見。
“不見,沒空理他。”
陸青檐想起一事來:“不過倒有個人托他關照一二。”
下人應是。
不等他去傳話,陸青檐策馬走過他前頭去,正巧撞上門口戰戰兢兢的立着的範大人。
陸青檐縱馬,直接從他頭上越了過去。
範大人一聲未吭,隻聽得一聲女子的尖叫,料想是站在父親身邊的範小姐。
陸青檐倒高看他一眼:“範大人,好膽色。”
範大人抖着腿讪笑。
陸青檐縱馬踏過園子裡盛放的花朵,疾馳離去。
身後一群小跑着的護衛和下人。
範大人的腰一彎到底,恭送這不知何時來到他小小府邸的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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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一路北上。
姜昙恹恹縮在船艙的客房裡。
門口蓦地洩進來一陣天光,姜昙蓋住眼睛,從指縫裡看到紫珠進來,手裡拿着什麼。
“姑娘快看,京城熱賣的吉祥輪!”
江上的風從門縫裡鑽進來,吹得輪子咕噜噜地轉,在地闆上漾出一片彩色的光。
姜昙聽到外面一群小童自船闆上笑鬧着跑過去。
被這笑意浸染,她忍不住推門而出,迎面是江上徐徐吹來的清風。
快到鹽城了。
姜昙站在船邊,一個女童自船上的貨郎那裡買到了吉祥輪,舉着高呼過來。卻不小心偏了方向,一頭撞得姜昙踉跄。
“誰家的小孩,險些把人撞江裡去!”紫珠叉腰怒視女童,被姜昙拍了拍肩,站到身後去。
女童乖乖認錯:“小姐,對不起。”
姜昙并不在意,摸摸女童的腦袋,順手在女童的團成小球的兩個發髻上捏了一下:“别在船邊上跑。”
說完帶着紫珠離去。
女童摸了摸發髻,晴天霹靂地愣了——
癟的。
她左看右看尋不到姜昙,又在船上跑,卻還記得姜昙說過不要在船邊,于是在挨着船艙的方向跑。
不多時,又撞到一人。
女童從善如流:“對不起,公子。”
頭頂上傳來一聲:“說對不起有用的話,豈不是人人都能做壞事?”
女童擡頭,又看到一張漂亮的臉,隻不過和之前的小姐相比,這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就是了。
“那你想怎麼樣?”
一隻手奪了她的吉祥輪,往前一丢,瞬間淹沒在滾滾江水中。
陸青檐森森而笑:“對不起,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