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許文壺看着空空蕩蕩的房間,後知後覺,喃喃自語道:“可是,我還沒有問完啊。”
他步伐溫吞,回到案後坐好,繼續着手翻看有關苟宋氏通奸殺夫的案牍。
忽然,許文壺的視線停了下來。他放下蛋羹,提筆蘸墨,徑直圈出人證後面的二字:王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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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旭日東升,李桃花醒來照舊摸去膳堂尋吃的,正巧瞧見捕頭王檢帶着兩個模樣頗為利索的衙差往後衙去。
“都走快點,耽誤了大老爺使喚,皮給你倆扒了。”
王檢一身脂粉氣,顯然是剛從溫柔鄉趕來,臉上還頂着兩個欲求不滿的黑眼圈。似是睡眠不足,他渾身戾氣沖天,路邊的狗都想罵兩句,更别說人。
李桃花餓得急,匆匆瞧了一眼,并未多心,直奔膳堂門口去了。
膳堂到處飄香,小米粥和包子的香氣直勾得人饞蟲亂蹿。廚子捂結實飯盆,闆着張臉道:“膳堂有規矩,外人不可白吃。”
這是要她花銀子買的意思。
李桃花哦了聲,指着廚子身後道:“看!縣太爺!”
抓起包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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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飽肚子,李桃花的心思便開始活泛起來,但她不敢出衙門,更不敢回家,隻能躲在房中胡思亂想,想到晌午時分,困意再度襲來,她便爬上床又睡了個午覺。
夢裡,她回到了幼年時分,院子裡蟲鳴鳥啼,栽在屋前的石榴樹開滿火紅花朵,茂密的樹冠像把大傘,托起天際一輪好似蛋黃的燦爛夕陽。
她做好飯,将洗好的衣服全都晾上,等着她爹賣肉回來一起吃飯。
這是她每日裡心情最好,最期待的時光。因為她爹每日回來都會給她帶個小禮物,有時是一塊饴糖,有時是一截花頭繩,還有時是路邊一棵長得很好的小花小草。
市井人家養孩子都粗糙,無論男女非打即罵,隻有李桃花,從小到大沒有挨過一手指頭的打,她爹還反過來教她去揍别人,生怕她在外受了欺負,吃了沒娘的苦。
即便一生漫長,但那時的李桃花覺得,不管她以後再遇到多少人,這世上都沒有比她爹對她更好的人了。
……
李桃花從夢中醒來,一口悶氣堵在胸口,難受得發疼。
她雙目空空蕩蕩,望着帳子上的花紋出神,喃喃開口道:“蓮心姐,所以人都是會變的,對嗎。”
眼睛酸得難受,李桃花咬了咬唇,生生将委屈憋回去了,掀開被子下床,準備出門透透氣。
一開門,門外赫然堵了道人影,李桃花吓得嗷嗚一聲差點坐在地上,頭發都要站起來。她看清人臉,頓時怒不可遏道:“你們主仆倆是有什麼毛病嗎!一個三更半夜來敲門,一個大白天的站在外面不敲門,你們吓死我算了!”
許文壺滿面慚愧,臉頰不知是曬的還是理虧,通紅滾熱一片,他端起手便賠禮,小聲解釋,“在下敲過兩次門,均未等到李姑娘回應,便知姑娘是在小憩,不敢打擾,便想站在此處等姑娘醒來。不想竟吓到姑娘,實在抱歉。”
李桃花見他一副誠懇樣子,有火也發不出來了,忍着脾氣道:“行了,找我有什麼事,不會是來讓我給你騰屋子的吧?”
許文壺搖頭,分明想開口,又遲疑不敢的樣子。
李桃花瞧着他的樣子,十分嫌棄道:“堂堂縣大老爺,說話比大姑娘還秀氣,在我面前有話就直說,少磨磨唧唧的。”
許文壺沉默一下,溫聲道:“在下要說的話,許是有些許唐突,恐惹姑娘不快。”
李桃花作勢便要關門。
“别别别!”許文壺面帶慌色,語速加快許多,“姑娘且慢,我隻是想問你,倘若苟宋氏的奸夫真有其人,那麼依你之見——”
他吞了下喉嚨,即便皺眉也帶着股子文弱的書卷氣,不像朝人發問,倒像被人為難。
“是否有可能是本縣的捕頭,王檢。”
李桃花瞬間就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