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正巧路過,順口道:“大白天的總不能把他們都關在家不讓出門,老五哥,我看你不如改行算了,打更這活真不好幹。”
吳老五臉色緩了緩,渾身戾氣依舊沖天,沒好氣道:“錢難掙屎難吃,鐵飯碗吃飯哪有那麼容易,窮命一條,湊合幹吧。”說完便摔門回了屋子。
李桃花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木匠家門口,圍了一窩孩子,叽叽喳喳,七嘴八舌。
“我要蝴蝶!”
“我要螞蚱!”
“我要梅花!”
好脾氣的啞巴木匠将孩子們要的木雕一一送到他們手裡,唯獨到了梅花時搖了搖頭,改用蝴蝶替換,急得孩子又跳又罵。
李桃花揚起手沖他打了個招呼,笑道:“啞巴哥你還幹什麼木工啊,幹脆改行刻木雕好了。”
啞巴赧然笑笑,用手語問她這幾天怎麼樣。另外表達了擔憂。
李桃花避重就輕道:“放心吧,我還能活生生站你們眼前,不就說明問題不大嗎。”
啞巴對她點頭,用手語讓她保重好自己。
李桃花心頭一熱,眼睛直發酸,笑着道:“好,我會的,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啞巴點頭。
李桃花前腳要走,後腳一群孩子便追了上去,一直追到葫蘆巷子,嘴裡大聲喊叫:“窯姐兒回家了,窯姐兒回家了!”
李桃花忍無可忍,轉過頭扮出兇狠表情:“再嚷嚷把你們的嘴撕爛!”
對方見狀,喊得更加起勁。
李桃花定睛去看,認出為首的孩子是這條街有名的小霸王趙黑牛,頓時洋洋得意道:“好啊,我認出你來了,你等着,我這就去找你娘告狀!”
趙黑牛氣得又罵了她幾句,帶着一幫孩子跑去别處了。
耳旁總算清淨。
李桃花吐出口氣,朝家門走去。
葫蘆巷子前窄後寬,因狀如葫蘆而得名,李桃花家就在葫蘆後半段兒,位置偏僻冷清,周圍鄰裡屈指可數。
她離遠看去,發現大門是敞開着的,院子裡亂七八糟,像是被人裡外翻過一遍。隻有屋前石榴樹依舊郁郁蔥蔥,打着嬌小鮮豔的花苞,含苞待放,吸引來無數蜜蜂,嗡嗡震耳。
李桃花在門外聽了聽,見裡面半點動靜也無,便猜測李貴應該不在裡面。
她快速沖進堂屋,随便找了塊布把親娘的牌位蒙上收好,又快速往門外沖,因生怕李貴突然回來,不忘将平日用的殺豬刀順走别腰上壯膽。
路過石榴樹,她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轉身回到樹下,将牌位放好,照準一塊地方便用刀挖,直挖得滿刀黑泥,依稀可見樹根模樣,土裡才出現一個小盒子的尖尖一角。
李桃花一鼓作氣将盒子掏了出來,打開看到裡面的玉牌安然無恙,不由得松了口氣,慶幸道:“還好還好,沒忘了賣女賣房,偏将你給忘了。”
李桃花吹幹淨盒子上的土,放懷裡收好,将挖出來的泥推回坑中踩結實,抱起牌位便往門外跑。
然後便差點撞倒一個人。
她氣喘籲籲,心差點跳出嗓子眼,扶着腰怒斥道:“來了也不吱一聲,二狗子你吓死我算了!”
少年坐在木輪椅上,雙腿隐在厚重的麻布下,瘦骨嶙峋,五官清秀,陽光傾灑下來,肌膚便愈發蒼白異常,渾身陰翳之氣。
他漆黑的兩眼看着面前少女,輕聲道:“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桃花,你應該叫我的大名,春生。”
“聽着跟叫畜牲一樣我才不叫,”李桃花平穩下來心跳,打量着他身下的輪椅道,“你自己出來,你奶奶知道嗎?”
李春生搖頭,定定看她,“不要管我了,你呢,他們放過你了嗎。”
李桃花抱結實牌位,“沒有,是我自己偷跑出來的,現在就要回去了。”
見李桃花擡腿要走,李春生面露掙紮之色,焦急道:“你就不能藏在外面,不回去嗎?”
李桃花沒好氣的反問他:“不回去?不回去我住哪?房子都要被賣了,留下我也沒地方去,還不如回縣衙,起碼不愁吃喝。”
李春生垂眸,緘默不語。
短暫的安靜過去,他忽然道:“你可以住在我家。”
李桃花頓時笑了,倍感莫名其妙,“住你家?我是你什麼人啊住你家?咱們倆是鄰居,鄰居是相鄰而居,又不是臨時居一會兒,憑什麼住你家。”
李春生擡眸,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堅定,咬字堅決,“你嫁給我,不就能住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