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冷笑一聲,“何止是讨厭,簡直是看見他就想吐,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虛僞狡詐之人,見了隻覺得惡心。”
桃花回憶起那個嘻嘻哈哈,一天到晚隻知喝涼茶聊大天的嶺南佬,些許費解地問:“虛僞?狡詐?”
白蘭沉下臉色,沉默許久,極小聲地道:“人心叵測,這話我隻跟你說,你千萬不要傳出去,以防招來麻煩。”
李桃花見她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不由點了點頭。
許文壺習慣了耳邊的說笑聲,突然安靜下來,反倒引起他的留意。
但他非但沒刻意去聽,還将椅子挪得更遠了,隻知老實吃着包子。
另一邊,李桃花聽完始末,杏眸睜圓,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白蘭笃定道:“千真萬确,我們姐妹三人祖籍便是山東,絕對不會聽錯。”
李桃花沉默起來,手裡的包子都忘了吃了,雙目盯着碗裡粥底,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吃完飯,離開包子鋪,許文壺直接去了對面案發的巷子,繼續調查第二起案子的細節。李桃花則是一臉魂不守舍跟在他身後,全然不似平日活潑伶俐。
“李姑娘?李姑娘?”
許文壺叫了許多聲,李桃花才堪堪回神,看他,“怎麼了?”
許文壺看着她,眼裡有些擔憂似的,輕聲道:“你可記得,當日我們挨家挨戶搜查鋸子,搜到陳老闆家時,大約是幾更天?”
李桃花想了想,“四更天末吧,我記得回到衙門沒多久就有雞鳴聲了。”
忽然,她聲音打住,蹙緊眉頭,“等等,許葫蘆我問你,屍體死亡的時辰大概在多少?”她一覺醒來隻知死了人,死相和黑牛的一樣,但其中細節尚且不知。
許文壺懵了下子,不知自己何時竟改名叫許葫蘆了,卻仍好聲好氣道:“仵作說,大約是在子時一刻到三刻之間。”
李桃花垂眸沉吟起來,“子時一刻到三刻之間,我們搜查的時候是四更天,就是說……”
她眼眸一亮,這時才意識到其中關鍵,“當我們在街上走動的時候,屍體就已經存在于這條巷子裡了?”
許文壺點頭。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在他們挨家挨戶走街串巷時,同時間,兇手也正在行兇。
李桃花汗毛豎起,想到她在嘻嘻哈哈時,幾步之遙的巷子裡有個孩子正被扒開頭皮敲開頭骨,一股惡寒便拔地而起,蔓延在她的全身。
她喃喃道:“如果真是那個時候,那兇手肯定來不及跑得太遠,就算有所行動……“
“也該被你我察覺。”許文壺接話。
幾乎是同時間,兩個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張面孔。
*
公堂燭影晃動如同重重鬼影,映出啞巴一張布滿驚恐的臉。
他向李桃花拼命擺手,不停變換手勢哀求。
“不是我幹的。”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求求你們不要打我。”
李桃花最見不得的就是老實人受欺負,鼻子一酸,柔聲安慰道:“啞巴哥你别害怕,大人不會對你用刑的,他隻是想再問你一些案子中的細節,你隻管回答便是了,别怕,有我在這陪着你呢。”
啞巴的反應這才平複許多,但身上仍在發抖,嘴唇哆嗦,不敢擡一下眼睫。
許文壺早在關押他時便已派興兒到所謂河邊求證,河岸邊的确有燒紙的痕迹,他沒有說謊,起碼紙是真的燒了。便沒有在瑣碎上糾結,開口便問:“本縣問你,在你燒完紙回來的路上,你路過主街,可曾在那聽到孩子的哭聲?”
啞巴立刻搖頭,用手勢解釋。
李桃花看完,對許文壺道:“天太黑了,他跑得很快,隻想快點回家,除了自己的腳步聲,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這時堂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興兒滿頭大汗跑了進來,手裡高舉着什麼東西,顧不得擦汗便大聲喊道:“公子我回來了!”
他站在堂下,氣喘籲籲,“這是在啞巴的家裡發現的。”
昏黃跳躍的光線照見他手中之物。
在他手裡的,赫然是一把布滿暗紅血痕的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