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着實佩服自己睜着眼睛說瞎話的能力,編到後邊自己都快相信了。她的搬家奇遇記換個視角講不就是這麼個意思嘛。
旁邊陳鵬鵬很是不屑地冷哼一聲,靜靜看她表演,心裡跟明鏡似的。
“那你倆得是過命的交情啊。”晉姝意感歎道。
黎念心頭一動。
她和這位“房東”的确經曆過生死患難。
這麼想來,他所做的一切莫非真的隻是在報答自己?
可她從未想過要挾恩圖報。
主卧房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被翻得雜亂不堪的衣帽間。櫃門半敞,長裙紗衫如瀑布般從中流瀉出來,彙集成了一片海。
黎念昨天坐在衣服堆裡思考了一下午的人生,像是把畢生的精力都揮霍殆盡。等到出發前去陳鵬鵬的二奢店時,她已經完全沒有心情把這些東西複歸原位了,所以決定放過自己一馬,等到回家再清掃戰場。
哪曾想中途發生的插曲太多,大掃除的事一直拖延到了現在,還是未完成時。
“嘿……嘿嘿……”
黎念大窘,想捂住其他人的眼睛趕緊把他們請出去卻為時已晚。
住慣兩人寝的年輕人看到偌大的卧室,嫉妒到眼睛發紅、頭發倒豎。他們的關注點根本不在于衣帽間的整潔程度,他們隻看到兩米寬的大床在三十平的房間裡顯得空寥寥的。
再多放一張床給他們睡不過分吧!
“姐,平時就你一個人住嗎?我能搬過來和你一起嗎?”晉姝意眼巴巴望着她,手戀戀不舍地撫摸在玻璃門上,不經意間留下一道道指印。
黎念讪讪笑着,一時間難以狠下心來拒絕,隻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旁邊正漫不經意擺弄手上美甲的陳鵬鵬。
見他沒反應,她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差點把紮進褲子裡的襯衫扯出來。
“煩人哈。”陳鵬鵬皺着眉頭拍開她的手。他方才在走神,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黎念不停擠眉弄眼給他使眼色,感覺臉都要僵了。
“哦,”陳鵬鵬頓時心領神會,左顧右盼,“你們餓了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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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圍在茶幾前席地而坐,熱火朝天拆着肉蟹煲外賣。這群人能玩在一起,除了職業的關聯性,很大程度上還因為他們“臭味相投”。
都喜歡吃重口味。
甚至對網絡上普遍存在争議的邪惡食物都有着近乎變态的嗜好。
“昨天過站蘇城,那個打雷閃電的架勢可吓人了,差點以為要延誤到半夜。四姐五姐都在說是不是哪個飛行員又發誓了。”晉姝意一講八卦就來勁。
“三姐有何高見?”黎念眼風一掠,趁其不備搶走了她面前的牛蛙腿。
晉姝意的注意力還放在吃瓜上面,眼裡冒着精光:“結果你們猜怎麼着?隔壁木航蘇城基地真有個渣男被錘時間管理大師,好多外行的女生被他騙那個了,真壞!”
在場所有人對這種桃色新聞見怪不怪,嫌棄地聳聳鼻子,默默祝他“一路順風”,沒有表現出來更多的興趣。
陳鵬鵬輕飄飄冒出一句:“CAAC渣男千千萬,看來還是我們小程程最可愛。”
“人家程兒還是個寶寶,可别跟着學壞了。”晉姝意吃吃笑道。
程澈聽到被誇,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眼神愈加堅定:“在各位哥姐的正确引領下,小程我一定克己複禮,絕對不會犯任何原則性錯誤,為清朗的民航生态貢獻微薄力量。”
大家都被他嚴肅的模樣逗樂了。
“你這張口就來的功夫是跟黎念學的吧。”陳鵬鵬挖苦道。
黎念比了個假裝用刀捅他的手勢,沖他呲牙咧嘴:“明明是我們親愛的趙斌大隊長教育得好。”
趙斌總大清早在群裡發真假難辨的養生訊息,還有貼滿表情符号的中老年勵志語錄。一般很少有人理睬他,但黎念有些時候會故意在下面點贊評論。
她又看向晉姝意:“你咋這麼快就回大興了?”
“昨兒個晚上就回本場啦,今天難得休息,沒有備份。”晉姝意嗦了一口蜜桃四季春,嘴裡還包着肉骨頭,吐字含糊。
陳鵬鵬看熱鬧不嫌事大,逮着她可勁兒調侃:“咱們晉姐可是民航界的備份女王,在飛兩年備份零輪空記錄,又稱天選之女。”
晉姝意最聽不得别人說這件事,氣惱地要去打他,以牙還牙酸回去:“哦喲,你還好意思說我呀,陳跑跑?
“才幹沒幾個月就辭職跑掉,一個人吃香的喝辣的,把我們這些老姐妹繼續丢在天上受折磨,太不講義氣了。”
陳鵬鵬和晉姝意兩年前同批入職參加新乘培訓,從在食堂裡搶飯的敵人變成了一起打羽毛球、一起看帥哥、一起挨經理罵的患難朋友,平時總愛互相拌嘴調侃。
“嘁,”陳鵬鵬不以為然,“讓你來我店裡你又不願意。”
“對了小程,你最近忙嗎?”他轉頭望向正在埋頭專心幹飯的程澈。
程澈從米飯堆裡擡起頭,眨巴了兩下眼睛:“我才下隊嘛,所以即便在暑運班也不多。”
剛說完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旁邊正坐着一個暑運疊加雷雨季忙到丢了半條命還喜提停飛的倒黴蛋。
黎念面無表情發出“呵呵”的笑聲。
“姐!對不起!”程澈又慌了。
黎念拍着他的肩膀,語重心長:“怎麼能怪你呢?要怪,就怪我沉不住氣,非得和那個白金卡逞一時之快。
“唉——說多了都是淚啊——”
程澈感到肩膀一沉,耳廓倏然變得通紅。他連忙把頭埋得很深,怕被人瞧見更紅的臉。
隔壁晉姝意吃了個七分飽便放下碗筷開始刷視頻。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她把手機遞給黎念:“姐,你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