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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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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姨太太笑道:“我的孩子。”

愛喬道:“她和您一樣漂亮。”

蘇姨太太沒有收起笑意,道:“他是一個男孩。”

愛喬道:“哦,真對不起,但是——男孩也有漂亮的。您看我們姑爺,漂亮的和塑像一樣不是嗎?我第一次和人這樣說,因為人家會認為塑像是不太吉利的東西。”

蘇姨太太大笑道:“你和我想到一塊!而且我也不敢說。”

表響了。大洋舞場裡的挂的表,是從大洋貿易裡運來的,碩大表身的十字架要取下來,否則會流掉一大半忌諱這東西的舞者。它響了一會兒,接着,便有人猛地驚醒,已過了十一點鐘,如果要回去家中,就要回去了,如果要和舞女過夜,出了門,招來一輛英國人開的汽車,付上高昂車費,共度一刻春宵值得。

然後,愛喬隻望見李成笙,正和一位小姐道别。她多麼高貴,美麗,但是面色冰冷。

“又告吹了。”

蘇姨太太一同收回目光,道:“我們鴻生介紹唐二小姐給他,他偏不理會。”

愛喬又發問道:“唐二小姐是誰?”

蘇姨太太道:“餘太太那個親妹妹。她今夜難得不來,想是知道李成笙要來,或是已經看見了,所以離開了。”

愛喬不問了。

反倒蘇姨太太饒有興味接着說來,道:“她因為被李家拒絕兩次,非常難堪!自從和李成笙告吹之後,陳太太說,她再也沒見過李成笙。”

愛喬道:“女人纏着男人,也許就和男人纏着女人一樣,讓人生厭。”

蘇姨太太道:“但是,男人纏着女人,更難辦了,隻要她還有姣好的樣貌,男人就不會理會自己配不配得上,就算自己長得和豬一樣醜陋,也會覺得,真心能動無情人。”

愛喬忽然注視她,道:“那怎麼辦呢?太太。”

蘇姨太太笑道:“如果擺出抗拒的态度,必然是沒有什麼用的,男人更要争一番來之不易的勝利,所幸——就說得了肺痨。我從前常這樣說。”

愛喬開懷一笑。

蘇姨太太道:“以後你要用,莫說我教你的。妹妹。”

在下一聲表響之前,蘇姨太太要披上外衣,招來人力車坐到離家不遠的蘇州河飯店。她哄騙蘇鴻生的說法是,在蘇州河飯店包下雅間,摸兩個小時的牌,她夜夜都隻輸跳一場舞的錢,或者有時候,将她當作閨閣小姐的男人們會為她付出跳舞錢,她便毫無出入。

“我要走了。”

這一天之後,蘇姨太太在看見玉生,稱她為“李太太”時,許多時候,她會想起來這個叫“愛喬”的女孩。她總是記得,在她與她分别時,她真誠地囑咐了一句道:“小心天黑,太太。”

愛喬随着李成笙,離開舞場時,正看見那位杜西内亞小姐,坐上一輛綠色鐵皮車。接着,車子開走了,愛喬為她感到慶幸,今夜無需貼着一張巨大的肚皮翩翩起舞了。

“我們要去哪兒呢?”

“就這樣走着。”

李成笙走到舞廳門外,招來汽車夫。這一位并非他長期雇用的,張了口,直沿着黃浦江遊蕩一圈後回到靜安,車夫開了價,要十元。

他摸出來錢包,立即還了錢,他習慣于放下錢再請人辦事,坐車也是如此。接着,他請愛喬上車。上了車,他問愛喬道:“你去和那個胖子說再見,他為什麼會讓你走呢?”

愛喬誠實地回答道:“他要我和他回香港。但是,我和他說,我好像染了肺痨。”

李成笙笑道:“他信了。”

愛喬道:“是的。”

李成笙道:“怕死怕到腦子都沒有了的人。”

芳蘿的車子,從來隻坐下兩人。玉生與李文樹,這一對從舞廳出來的少見的真正夫婦,坐上車子離開了,玉生沒有跳舞,她自知自己并不懂得如何欣賞舞姿,一直到後來也是這樣。而李文樹更不必說,他在英國時也極少到舞廳去,空閑的日子,他當然會鑽入馬廄。唯一一個感到這個夜晚美好的人——唐銮。他已不太清醒了。李文樹請另一位車夫來接他,還有那位叫做“絲麗”的小姐,的确沒有辦法,舞廳經理說,二十一歲已經是最年輕的了。他們不能,也雇用不到洋人童工。

玉生回到家中,一望擺鐘,已搖向夜深。

她在暴雨中等候愛喬的到來,自然,暴雨在門外,她在門内,公館化為一把巨大的傘。李文樹沐浴過後,沿着過廊走回卧房時,拉掉了電燈,他和往日一樣點燈,結婚之後已過去了不少日子,第一次,他先入了幔帳。

隔帳,他問她道:“太太,你在賞雨?”

紅窗幔吊起一半,她坐在一面擺鐘前,隻是注視着時間的流動。

過了一會兒,她回他的話,道:“我等着愛喬。”

“成笙陪着。館門也有人守着。”

“這裡的天太黑。”

“淩晨前,天總是最黑的——又下着雨。”

靜默了一會兒,玉生不再回話,她認為他睡去了,幔帳内再沒有傳來任何響動。她清醒非常,隻是坐着,一直等到暴雨終于轉為急促的細雨,她便将他點起的燈吹滅了。那時候,她想,愛喬已經平安地回來了。

但風雨還在狂襲時,李成笙喚汽車夫在黃浦江邊停駐片刻,江面因雨水開始漲潮,但道路上是更為洶湧的浪。愛喬昏昏欲睡,忽然車停,她方睜眼,望見隔江,是一片近乎天白的光亮。從舞廳來、從飯店來、從戲劇院、從一間間大廈之中穿過,無數燈火穿過深林一樣密集的雨水,直穿透隔着一條江面的她的雙眼,竟迎來片刻的失明。

“為什麼停住了呢?”

“雨太大,太急,不能走。”

愛喬回過臉,望向另一片黑夜,那裡什麼也沒有。

“成笙少爺,您為什麼告吹呢?”

“什麼?”

“蘇姨太太說,您和一位小姐告吹了。”

無論光明或者黑暗,她無窮無盡的疑問必然是要尋找一個出口的。

李成笙笑道:“因為她需要我今年同她結婚。”

愛喬道:“不能嗎?”

李成笙道:“是的。”

自此,答案便是肯定地表達完結了。于是話頭一轉,接着,愛喬隻是淡淡道:“您瞧,那多亮堂。”

李成笙道:“我竟不覺得。”

隔江最高最亮的那棟巨大樓宇,今時今日已更正為“李氏銀行”,在前身“李氏銀号”中,他在那裡面活過去十幾年。樓宇全面安上大洋貿易送來的電燈,細數,也已近十年。旁人眼中的磅礴,正如這場暴雨,于他隻是一場困囿。

躲在車中這難得的安全地界,李成笙注道:“從前,我出了那亮堂堂的門,行車穿過一整條被洋人占據的馬路,去坐船。曾有一次,我被洋人的車子撞到,躺在酷夏的馬路上,幾乎把血流幹了,才有人來,那天我見到的太陽,亮過任何時刻。”

愛喬聽到“血”“流”這些詞,隻是感到直白的痛。再沒有别的。

“您痛不痛?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十幾歲,那是我堂兄離開這裡——到英國的那一年。”

愛喬道:“和我這樣的年歲嗎?”

李成笙一笑,道:“是。”

忽地,一聲雷鳴——風雨轉入低沉。

“你明天回南京,我到香港去。”

“我什麼時候再見您?”

李成笙笑道:“愛喬,你想和我再見面。”

愛喬回道:“是的。”

“那麼我也是一樣。”

“好。”

車子重又發動,駛過黃浦江面,駛入細雨之中。

“你所說的肺痨,是誰教你的呢?”

“那位——”

上了學,首先學會的是“言而有信”。于是,愛喬轉又注道:“像是我自個兒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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