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知道,那時她的兩位姐妹正在為她奔波,一位身懷六甲以自己的孩子為交易籌碼,一位不惜性命日夜兼程趕赴漠北,中間幾度咳血。
哪怕那時的姚木槿與戚淩霄因各種阻隔并沒有見到面,但隻是通過一封書信,她們就十分默契地用自己的辦法想着救下她。
隻是普通的馬跑不過早就出發的官驿好馬,兩隻蚍蜉也無法撼動整棵大樹。
姚木槿抱着戚淩霄,哭得渾身發抖:“他們還想讓阿纓去配冥婚,多惡心啊。所以我放了一把火,那天是阿纓的頭七,就是十日前。”
戚淩霄怔住了,閉了閉眼,眼淚流得更兇,她想,生産那天肯定是阿纓來京城看她了吧。
姚木槿小心翼翼從衣袖中取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戚淩霄:“這是…阿纓的骨灰,我分成了三份,還有一份留在了漠北。”
戚淩霄捧着那小小的盒子,顫顫巍巍地貼上去,泣不成聲:“阿纓這個騙子,還說以後要給孩子當幹娘,讓孩子跟着你當将軍,真會騙人…”
聽見這話,姚木槿渾身顫栗,抱着戚淩霄無聲流淚,阿纓沒了,淩霄的孩子也沒了,到頭來什麼都沒有了。
兩人的眼淚一滴滴浸濕了紅色的被子,本來寓意吉祥的紅色逐漸變成暗沉的血色。
良久,戚淩霄擡起頭,直視着姚木槿:“是誰殺了她?”
兩人眼中已沒有了淚水,明亮的眼眸裡燃燒着名為複仇的火焰,聲音竟同時響起:“所有人——”
傲慢下旨的皇帝,冷漠旁觀的将士,肆意诋毀的朝臣,最重要的,還是這個時代對于女子的偏見。
兩隻手緊緊交握,野心與欲望生根發芽:“要為她複仇——”“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無人知曉正是這平常的一日,這一場不平常的對話,催生出了未來的千古一帝與治世名相。
她們現在隻知道,路漫漫,所幸吾道不孤。】
“殺青啦!”“殺青啦殺青啦!”“恭喜!”“恭喜姜老師和張老師!”“啊啊啊殺青啦!不要上班啦!”“蕪湖殺青!下班!”
熱鬧的人聲響起,緊接着是接二連三的禮炮聲,彩屑灑在她們身上,手中被硬塞了一捧鮮花。
姜鶴與張秋心對視,兩人本來還是淚痕未幹,沉浸在其中,此時突然被這種現世的歡樂打斷,還有些恍惚不知今日的感覺。
顧婵衣今日也來了片場,她從人群中走來,挨個摸了摸頭:“殺青快樂啊,淩霄,阿瑾。”
姜鶴連忙昂頭,壞了,本來止住的眼淚又有點要止不住了。
張秋心情緒比她平複得快,不客氣地嘲笑道:“怎麼跟個小哭包一樣的。”
姜鶴眼眶紅紅地毫無威懾力地瞪了她們一眼:“兩個讨厭鬼。”
不過不論戲中人物如何悲慘,但戲外還是鮮活的歡聲笑語,這就很好。
不過心中的那股怅惘還是遲遲不散,因為就《顔如舜華》的劇本來說,時間跳得很快,少女們的故事戛然而止得太快,仿佛一瞬間就成長了。
對此,姜鶴問過陸香君:“為什麼之後就隻有寥寥幾筆滿頭銀發的女帝與首相的故事,沒有中間千辛萬苦的波折。”
她望着陸香君,有點不解:“您要是擔心經費什麼的,那可以把這段故事線當成第二部,等第一部播了回本了,咱們就能拍第二部的打算。”
劇本中,姚木槿與戚淩霄的這場交談後,兩人又再次分離,為了同一個目标奔波着,但是這個過程的鏡頭幾近于無,隻有最後若幹年後女帝與首相執棋一笑的畫面。
姜鶴從沒懷疑過陸香君的才能寫不出來那些稱帝路上的刀風劍雨,那為什麼不寫呢?
陸香君沒有看她,而是長歎一聲:“因為,太苦了,沒人喜歡苦難。”
她們要走一條荊棘叢生的路,并且要走上幾十年,真的太苦了。
沒有其他盟友,注定被千夫所指,日日夜夜都如同走鋼絲一樣戰戰兢兢,這樣的鮮血淋漓的過程沒人會喜歡。
陸香君作為創造者,不忍心去寫,并且真的将血淋淋的苦難攤開來,又有多少人會樂意去看呢?
姜鶴也幽幽地歎了口氣,她也明白了陸香君的未竟之言,隻是心中依然有點惆怅,沒有見證她們真正成長的過程。
陸香君笑了笑:“不要鑽牛角尖,起碼她們最後成功了,不是嗎?”
也是,不管多難,她們都挺了過來,實現了當初許下的志向。
然後陸平不知道從哪突然冒頭,以一種欠揍的語氣,抱拳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劇組資金根本不夠拍這麼多。”
本來傷感的氛圍被破壞,然後他成功得到了姜鶴的一個白眼:“所以陸導你還需努力啊。”
然後姜鶴施施然走了,留下陸平一人原地破大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