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投武?
就這一步三喘的身子骨,怕是入營不到月餘便挂了吧。
思來想去,想去思來,他...好像有且隻有一條路--科舉路。
況且原主為何會墜崖?這次又是誰追殺于他,導緻其墜崖,雖然被江邊的漁翁所救,纏綿數日最終還是“餓死”了。
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不管是為了原主,陸晁,還是自己,他必須挺身而出,拿到官身還原主一個清白。
少年略略沉思,睨了一眼窗外随風搖擺的婆娑黑影,眸如點漆的眸子裡驟現冷意。
倏地,陸臣開口道:“叔叔且寬心,小子身無所系,勢必要找出雙親埋葬之地”
原主并不知道親生父母究竟死于何處?
他不知道沒有原主的記憶,隻有前世的記憶,眼下隻能慢慢适應這裡的一切,包括原主的曾經。
得到準話,陸晁心裡是開懷的,開懷過後便是無盡的擔憂,他端視着眼前半大小子雙眉緊蹙,眼中交織着痛苦與糾結之意,嗫喏着嘴角想說什麼又吞吞吐吐不敢說出來,隻得粲然一笑:“好”
“你能這麼想,真好..”
募地,他豁然起身,擡腳往外走去。
許是窗口縫隙裡有風鑽進來吹得屋裡的火苗四處晃動,就連牆上的影子一點一點在地面上被拉長,影子驟然不動了。
陸晁臨門一腳,又甩袖回來,屋子裡靜悄悄唯有他的呼吸聲愈發粗重。
他從懷裡摸出一個布包裹,打開包裹,裡面是一沓子銀票和一些碎銀子。
男人點了點銀兩,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赸笑着解釋:“這些是你娘給你留下的貼己銀子,足足有一千兩多,若是節省一些,等日後找個糊口的活計,一邊讀書考試,一邊幹些輕省活兒,足夠你一輩子的嚼用”
“日後我怕是沒法經常來村裡,你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托人帶信,要是遇到難事兒,可給老君灘竹林裡的楊老送信,他幾乎隔幾天會給李府送一些新鮮的魚蝦,不出意外,我會即時收到你的來信...”
“你平時可帶些碎銀子外出,若是出遠門,可藏一張銀票于發帶裡,還有這些都是村裡的地契,我用自己銀子買的,一則不忍村裡沒落,二則就怕日後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也好有個地兒落腳,李家那邊看管太嚴苛,若是被他們發現一二,父女倆怕是要多想,讓你幫忙拿着多少方便些”
“早些時候我與那些佃農打過招呼,今年開始要給我這邊送糧食,不過我很少在村裡,就送你這房子裡就行”
他說這話時,額頭勾起細細長長的紋痕,是陸臣沒有見過的樣子---好像一位即将出遠門的老父親不放心幼小兒子生活的殷殷竊語。
少年注目細看:除了長紋,男人的額頭甚至開始噙着細細密密的汗珠,就連雙手都開始顫栗着。
陸臣窺探到他的異樣,遽然起身一把拽住了陸晁,忙追問道:“叔叔,你是不是要出遠門?”
聞此言,男人渾身一僵,張着嘴,滾了滾喉頭,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陸晁忽然定定地看向少年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摸了摸小孩的腦袋,凝睇着他喃喃道:“怎會?”
“我經常帶着大包小包回這邊,村裡那些不情的人四處說閑話,風言風語傳到李家老爺耳朵裡,他知道了此事,查實我經常回村裡,不依了”
他面色微哂,眼色流露出深沉的哀色。
陸臣審視着眼前人的神色,昏黃的燭光下,男人的眼色一邊散發着柔光正盯着自己,另外一隻眼睛卻被無邊的陰影遮擋,看不真切其神色。
少年緊了緊手心的衣袍,直勾勾地回視着他,半響,猝不及防地抱住他,翁裡翁氣道:“叔叔,你可不能騙人,你要是騙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傻小子,你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叔叔騙?”“我是李家的贅婿,總不能違逆家主意思,若是那般,我的日子怕是愈發難挨,難道你希望我過得這般艱辛?”
陸晁摟緊了孩子,擁着他往回走,雙手插在陸臣腋下,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來,行至床榻前,又蹑手蹑腳地将其放下,
随即男人蹲下來,将毯子攏在陸臣的腳上,漫不經心道:“世道如此,我的日子本就如此艱難,就是不希望你也過得不開心..”
“孩子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你永遠要..開心”好好的活下去..
陸臣目光上移,卻見叔叔臉上開始冒汗,滿頭細細密密的汗水。他伸出袖子輕輕拂去汗珠,眼底閃過心疼:“晁叔,我自己來..”“你快坐下歇歇..”
陸晁不依,仰頭輕笑:“不妨事”“日後我老了,有的是時間讓臣兒洗腳”。
少年将信将疑,狹長的鴉羽顫了顫,眸色微動,緊緊拽着衣袍就是不松開,唇角動了動:“既然叔叔日後不能經常看望我,不如今夜我們抵足而眠?”
同塌而眠?這...
陸晁有點猶豫。
少年一直留意着叔叔的神色,見其神情動容,繼續發力,扯着他的袖子搡來搡去,像個孩子般嬌氣道:“現在我一人纏綿病榻總歸是孤單的,又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能随時走動...”
他聳了聳鼻子,漆黑的眸子濕漉漉,就這麼昂着頭仰視着男人,好像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白兔。
陸晁動了動唇角,緊繃繃的面色漸漸緩和,笑了笑并沒有立刻答應小孩的請求。
但也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