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下雨了,你快快家去,幫你娘收收魚貨”
濯濯!
老爺子使勁兒攪動着船槳,船槳砸在水面發出清澈的響動。
“俺才出來呢”小妮子有些不樂意,心情不好,自然待人沒什麼笑臉。
是以,岸上的人問路,她也是這般氣惱:“去去”
“隻要天塌不下來,阿爺都會過渡”
她小臉曬得通紅,手裡拽着一根荷杆,摔打着岸邊的雜草,以此發洩心中的憤懑,并未擡頭看一眼來人。
倒是老爺子見如此俊俏的後生,忙将人打發了:“快些回去,你阿娘還等着收拾幹貨呢”
轉頭,便跟書生打開話題:“來尋親呢?”
書生答曰:“尋人呢”
“老丈可見過這人?”
隻見書生拿出一張人像,捧到老人跟前。
老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搖搖頭:“沒見過沒見過”
“他是你什麼人?”
他收回目光,看向茫茫江面,又含着煙杆猛吸了幾口。
鸬鹚撲棱着翅膀,用喙戳了戳錦羽,雙目微阖,好似閑以待整,從容不迫。
下一瞬,水波微起。
“咕咕”。
一聲啼叫呼嘯刺破寂靜的一切,黑影疾馳而過,再回神便見鸬鹚嘴裡含着銀色魚兒,定睛一看正是白鲢。
魚兒擺動着尾巴,水花四濺,或灑在少年的臉上,或濺在河面激起陣陣漣漪蕩向遠方。
漁夫一巴掌拍過去,鸬鹚振翅,甩了甩身上的河水,撐大的鳥嘴緩緩靠向船艙,“刺溜”一下,嘴裡滑出一個東西--白鲢,那雙豆豆眼滴溜溜地看着老爺子,又注視着船底的魚兒,其心思不言而喻。
老爺子氣笑了:“這饞貨!”
但還是起身撈了一條小魚兒扔給它。
現在天色漸漸黑下來,蒼黃的天色下,遠近橫着十幾隻小船,或靠在岸邊,或隐匿在草叢裡,或泊在河裡,船隻星羅密布,齊齊挂了燈,燃起星星之火,遠遠看去像極了螢火蟲在江河之上點綴其中。
船隻往來于江面上,時而吆喝兩句,以示問候。
右邊有船駛來,船頭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哎”“李叔,還不回去嘞?”
小夥語氣輕快。
漁翁:“有客人過河”“你爺爺呢?”
定定地看着船上,半響沒看到老熟人,不免有點好奇。
身着短褐的布衣小夥,嗤笑一聲:“他啊,老毛病犯了,在醫館針灸呢”
老爺子呢喃着:“是嗎?..”,又開始吞雲吐霧。
語氣怅然若失。
那船剛走,左邊又有船隻靠近。
隻見,船尾一小夥紅口白牙,咧咧道:“李叔,明天别忘了來俺家吃喜酒嘞”
小夥子摸着腦門嘿嘿笑了,見李老爺子船頭有客人,憨笑不止。
老爺子帶着蓑衣,抹了抹一把汗水,咧嘴笑道:“忘不了”
“明兒個都成家了,你小子咋還不回去收拾收拾嘞”
他揮揮手,很是高興。
小夥:“不急不急”“把這些東西弄上岸就好嘞”“李叔,你還是快家去吧,這天色不對呢”
即使江上清風不斷,水波不興,漢子卻止不住地抹汗水,時而擡頭仰望着天色,言語間帶着一絲擔憂。
原本寂寥的天色被奔湧的黑雲驅逐,層層黑雲漫卷在天穹之上,天高雲闊,遙遙望去烏壓壓的黑雲瞬間壓在天地之間,水天一色,為之俱變。
說時遲,那時快。
聽着莎莎聲,老爺子肉眼可見地急了:“壞了!”
“下雨了”
話音未落,豆大的雨水打在船篷上,沙沙作響。
對面船頭的漢子被雨水砸得急赤白臉,手忙腳亂地穿上蓑衣。
矯健有力的雙臂不停地揮動着船槳“濯濯”響,還不忘招呼老爺子:“哎呀”“下雨了”“李叔,我先回去嘞”“你也早些回去吧,今兒怕是去不了寒山寺了”
雨水潺潺,一顆接着一顆連成雨幕砸在江面上,大雨蓋頂,鸬鹚撐開雙翅,縮着脖子,“咕咕”叫着,好不可憐。
少年手裡不知何時捧着一本書,書本泛黃,時有簌簌翻書聲,頃刻間,天地之間唯有綿綿雨聲,微風輕拂,沖刷着空氣裡的暑氣,挾裹着絲絲涼意而來,陸臣擡眸便見這雨幕般的天色,原本聳立的寒山寺霎時藏匿在茫茫雨水中,不見寺身,唯有鐘聲,他豁然起身,毅然道:“船家快進來吧,雨太大”
不知是雨聲太大,還是老爺子心善,久久不見人進來躲雨。
少年走出船艙,對着老爺子低低道:“天黑了”“老人家快進來坐坐”
“那怎麼行呢?還有一會兒就到嘞”老爺子縮着脖子不停地劃着船槳。
陸臣簇擁老爺子衣服往船艙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