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身上的衣服補丁貼補丁，神色恹恹，瞧着沒什麼精氣神。

而與之鮮明對比，這裡的藥材鋪子倒是挺多，裡頭人群絡繹不絕，夥計忙得滿頭大汗。

就這麼短短時間裡，陸臣發覺：張家醫館生意最好，而生意最差的醫館就是正對面的宋家醫館，位置居中，這家醫館正對面剛好對着幾家小吃店。

而陸臣所處的店也是其中之一，十來步就能走到對面宋家醫館。按理說，這家醫館生意應該最好。

許是窺伺到少年的目光，宋礫主動介紹這裡的情況，“大人，這裡是藥王東街，大多是貧民圍聚于此，好多貧民家人生病，有的需要長期服藥，有的纏綿病榻，藥不離身，久而久之，大家就在這裡，一邊看病，一邊做些小買賣..”

陸臣四處張望，這裡的天依舊幹幹淨淨，藥香盈袖，唯有屢屢青煙升起，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最後視線落在對面人身上，恰好小二将面條端上來，少年這才抿唇看向這裡的動靜。

小二：“宋頭今兒..”

小二笑得開懷，到嘴的話沒想到被宋礫直接堵住，他将目光挪到宋捕頭身上，隻見宋捕頭今日話還挺多，“金子，今天生意不錯嘛”“哎，又有人來了，快招待客人，這裡有我”

陸臣看着兩人，并無插嘴，小二讪笑着收住了話頭：“行，您二位慢用”“要是添菜，叫俺們一聲”

臨走前還不忘打個招呼。

陸臣叫了酸菜肉絲面，宋礫叫了一碗陽春面。

一時相對無言，兩人開始吃飯。

一口下去，麥香混着肉香往心裡鑽，再咬一口，酸菜的酸味兒瞬間勾起了味蕾，讓人欲罷不能。

“呼哧”“呼哧”

宋礫吃飯有嗦哈聲，聲音挺大，對于這種飯搭子，陸臣早已習慣，但這種聲音屬實有點令人胃口大開。

于是，兩人都添飯了。

“喲！”

“這不是宋神仙嘛”“大家來看看啊，這老頭，就是他！”“俺祖母就是吃了他的藥就那麼去了，俺那祖母身子一向硬朗，活了九十八，隻差這麼幾日就是走了”

白發老爺子一出現，拐角就鑽出來一個人指着他大罵道。

而身旁的小厮氣紅了臉，渾身哆嗦着，指着眼前男人怒罵出聲：“張大牛，你莫要太過分了”“你祖母的事情官府早有論斷，有什麼冤屈大可去衙門說道說道，何必來這裡欺負俺們家老爺子不成？”

老爺子一看見張大牛嘴角嗡動，不一會兒就漲紫了臉，氣得捶胸頓足，“你這厮..”

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瞧着臉色開始發白，這可把身旁的藥童吓壞了。

宋立民一出來就看到老父親眼睛一閉，嘴一歪，唇角發紫，不由得無名火起，怫然大怒：“哼！姓張的，你不要以為身後有人就可以這麼欺負人”

“要是我家老爺子氣個好歹來，老夫與你沒完”

泥人也有脾氣不是？真當他們宋家好欺負不成！！！

張家老太太都已仙逝五年，這五年宋家逢年過節帶着上好的東西去張家看望親屬，不是吃閉門羹，就是吃挂落，偏偏人家收了東西，再門口破口大罵，整整五年，月餘前好不容易再衙門的見證下了卻此事，他們賠了五百倆銀子了事，本想着息事甯人，不成想張大牛還來門口鬧，坐診看病最在意的是名聲，這幾年因着張老太太的事情，他家生意一落千丈，老爺子遭遇這般打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好不容易，有所好轉，想着免費看看病。這人又出來搗亂，這麼一琢磨，要說他張大牛身後沒有高人指點，宋立民不信。

聽說朝廷派來的欽差快到了，他即使吃三十闆子也要告張大牛一狀，

“而罪魁禍首居然還敢出來擺攤”“我呸！宋黎民，别以為俺爹走了，就沒人記得這樁醜事”

人群慢慢将宋家幾人圍堵起來，氣氛開始劍拔弩張。

隻見張大牛虎背熊腰，橫在門口，指着張家父子罵罵咧咧：“告啊”“俺就這麼一個祖母，平日裡待大家很平和，從不與人置氣，鄰裡鄰居誰不說一聲她人好嘞”

說起眉目慈善的老太太，一旁的嬸子大娘，以淚掩面，凄然道：“那年，俺家那口子剛去，家裡揭不開鍋，還是張老太太俺給了俺一口吃的，這才活下去”

“那可不！從她家門口路過一隻狗，都能吃一口飽飯”“要我說，張老太太真的太...”

人群裡不知誰說了一句，瞬間引起大家共鳴，“聽說張大牛不是老太太親生孩子，别人扔她家門口，老太太家裡已經有四張嘴，但是還把張大牛帶回家了，好吃好喝養着，這一家子就張大牛最壯實嘞”

“這倒是”“二牛，三牛，四牛身闆比他哥都小，整日病歪歪，無法幹體力活，一看就是小時候沒吃好呢，也就大牛有把子力氣，整日在碼頭讨生計”

圍觀群衆七嘴八舌紛紛道出老太太的大義之舉。

“那可不！大牛都成親了，幾兄弟也沒分家，真是好孩子，也不枉老太太一番苦心養護..”

嬸子大娘交頭接耳，無一不歎服張老太太當年的舉動。

“嗬”微弱的呼吸聲傳開，宋立民收起銀針，忙幫着老父親順氣。

宋振聲緩緩睜開眼睛，對上兒子關切的眼神，他拍拍其手，“人死了，就可以忘記曾經的罪過？”“哼！隻要俺還在，他宋老爺子必須封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