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轉了一圈兒,實在無果,思索一陣,蕭無序找了個僻靜角落,一邊罵着那伍味子,一邊搜出那張殘破的紙條,和着身上的銅錢,直接來了一卦,攤開一看,嘴角卻是一抽。
他們分開的時間和所隔距離都不遠,卦象也顯示得很清楚,那家夥在湖對面。蕭無序拖着步子走到岸邊,低頭望了望湖面,紅波粼粼,碎金浮動,夠漂亮,應該也夠深……
不就八九年沒好好練卦術嗎,怎麼就……這麼差了?蕭無序正郁悶歎息,一道“噗通”聲頓時穿透人群,穩穩落了過來,她耳力可不差,這一聽,便确定是落水聲,她循聲望去,果真在一艘貨船後找到了落水人。
水波晃蕩得厲害,可惜人們忙忙碌碌,根本沒注意到。不待船夫反應,蕭無序拔腿就跑,借着泊船,一路飛掠而去,三兩下就翻到了那人面前,“咚”一聲跳了下去。
她這一跳,可就引人注意了,上貨的大人終于注意到少了一個孩子,慌慌張張趕來查看,與此同時,蕭無序已經把落水的小丫頭推上了貨船,小丫頭趴在船上,費勁兒地咳着水。
蕭無序泡在水中,扒拉在船沿上,胡亂抹去臉上的水,這感覺有些奇怪,就像是撞破了什麼東西,黏糊糊,癢酥酥的,整個人如墜雲霧,極不真切。
憑着一種微妙的感覺,蕭無序悄然轉過了身,周遭的雜音頓時消散了,她的眼中隻剩下對岸那艘巨船。
那船實在太大了,浮在水面上,看不出絲毫的晃動。巨大的輪廓穿透雲霧,威風凜凜,不過對岸的行人照舊來去匆匆,似見怪不怪,又似根本沒看到這艘巨船,仍是各自忙碌,無人駐足。
滿湖的水霧,實則就是一個幌子,這種風水小把戲,倒是有些意思。不再猶豫,蕭無序朝水中一潛,借着薄霧,一口氣遊出去老遠,等衆人圍過來,便徹底找不到她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沒多久,蕭無序便遊到了對岸,擰擰身上的水,仰頭望着這個龐然大物,在它面前,地面的房屋行人如豆子般渺小了。船身上有鑲嵌的什麼東西映着日光,與投落在地的巨大陰影一明一暗,晃得人睜不開眼。
“何人?”突然間,上方有聲音傳來,低沉雄渾。
蕭無序一驚,轉身躲到了船側。
不過那人聲音不大,也并未帶有驚疑,倒不像是在說她。果然,下一刻,又有道聲音傳了過來,道:“覆靈。”
蕭無序愣住了,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她的同窗小辮子,但她不是早就告假了嗎?
蕭無序微探出腦袋,向上瞥去,奈何船太高,她根本看不到那小姑娘,隻瞥到另一人衣服的一角,古老深沉的銅色,複雜的紋路,典型的蕪茔服飾。
“這是請帖。”
證實完畢,那蕪茔人退到一側,又把請帖還了回去,道:“好,進吧。”說完,等了好一陣,上面都未有聲音傳來,看來都已經進去了,留下蕭無序默默頭疼。
請帖……她哪有那個東西!蕭寓安倒是有,但他不是繞去驚懸山了嗎,也不知道現在究竟到沒到?這船也不知何時會開……
蕭無序越想越頭疼,擡眼一掃,巨大的陰影再次覆蓋在她臉上,猶豫一陣,她輕一咬牙,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守在入口處的蕪茔人剛走開,一道黑影便騰空而起,沿着船身一翻而上,一氣呵成。
一上巨船,嘻鬧聲潮水般湧來,三兩下就把蕭無序淹了,避開了蕪茔士兵,卻沒躲過這些瘋鬧的江湖子弟,她也是好笑,隻好一邊躲閃,一邊豎着耳朵竊聽,竟也得到不少消息。
其一,竹茔,蕪茔即将上位的第十九任主上,心思缜密目光長遠,許久之前便以重利招攬能人異士,哪怕是敵方的人,也不計前嫌,煞費苦心地說服利誘,出手闊綽,看得下面的人肉疼不已,不過這也着實大大提高了蕪茔的實力。
其二,妙計換利益,這麼些年了,能提的建議早提了,現在翻來覆去的也就那幾樣。想走,也不是不行,派家中人來交贖金。畢竟當初有言在先,為蕪茔馬首是瞻,現在就走确實有些打臉。
所以船上除了去赴宴的,便是那些去交贖金的江湖子弟了。而“交贖金”這說法乍聽倒是沒什麼問題,但蕪茔與漓潇目前關系微妙,與其放那些能人異士出來為其他人所用,不如借着“交贖金”的借口拖延下去。
加之去蕪茔要過一片水域,長途奔波的,去的人多半是家中長子,這人質拿捏得确實是恰到好處。要真是如此,那位竹茔着實是心機難測,頗有些手段。
不待蕭無序細想,胳膊突然一酸,被某個瘋跑的家夥連帶着踉跄了好些步。
“唉,對不住對不住!有機會定當好好賠禮!”話雖如此,可那家夥隻顧跑了,稍稍意思意思地擺了擺手,頭都沒回一下。
蕭無序盯着那家夥,倒是人高馬大的,腰間别了把扇子,一身素衣也擋不住撲面而來的少年氣。
身後的喧鬧聲越逼越近,沒時間再瞧,蕭無序乖巧地退到一邊兒,碎發翻飛,一群人從她身前沖了出去。
“在那呢,你們去那邊!這次一定把他抓住!”
“我就不信赢不了那家夥!”
“……”
烏煙瘴氣的,着實不好受,不過那些家夥自顧自鬧着,倒也沒注意船上多出一個人來,倒也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