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鈴仍是嘟着嘴，悠悠轉過身，踏着石欄縱身躍下，如靈活的夜鳥消隐在夜色之中。蕭無序仔細留意她那鈴铛，卻絲毫沒聽到鈴音，便也放下心來，順了果盤中的匕首，在石欄上一撐，也跟了過去。

為躲避蕪茔士兵，紫鈴故意選了條偏路，沙堆、土林交錯，極是難走，連她也不得不多提防幾分。她本擔心蕭無序跟不上，刻意放緩腳步，再時不時回頭看看，不過事實證明，她是瞎操心了。

又行了一陣，紫鈴停下留意着地勢和防衛，誰知後背一痛，竟是蕭無序直直撞了過來，她重心當即一歪，眼見就要跌下土坡，卻又被拽了回去，真真是懸崖勒馬。

“對不住對不住啊，剛剛在想事情，一沒留意，就……”說着，蕭無序踢落土崖畔将落未落的滑石，向她賠禮一笑。

她還在分心想事情?紫鈴睜大眼，盯着蕭無序，自嘲般一笑，道:“真是小瞧你了。”

蕭無序看了過來，不待她追問，紫鈴歎了口氣，繼續道:“我跟他說要是你不信我，我就把你打暈帶走，現在看來……還好你自己跟我走了。”

“誰?”

紫鈴悶哼一聲，就是不答，反而盯着她，反問道:“不過你還真就這麼信我啊?”

“你都那麼說了，那我為何不信?”蕭無序含笑，信口捏來，半真半假忽悠道，“而且在蕪茔，我覺得你最可信。如果你都不信，我還能信誰呢?”

聽了這回答，紫靈倒是愣了好一瞬，嘴角的笑意斂了又起，突然哈哈道:“有理，不過我可沒騙你，而且我紫鈴也算是你們的内應。”

“哦?”蕭無序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不過見紫鈴一臉神秘，并不想多言，便弱弱道，“那個……紫鈴姑娘，我們繼續往前?”

“急什麼，換崗還有一會兒，在這兒等着吧。”紫鈴眺望遠方，城牆之上，火焰搖曳，把飄過的人影拉得很長很長，幽幽又森森。

“哦，好。”如此應着，蕭無序幹脆找了塊兒石頭坐下，仰望星空，果真說靜就靜。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這條偏道依然沒被風沙侵蝕，守城士兵的換崗時間也還是沒變。星空依舊，熱浪輕卷，放眼望去，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你……”

“你……”

靜了一瞬，兩人竟同時開口，紫鈴頓時有些惱，悶哼道:“你先說。”

蕭無序輕輕一笑，自然知道彼此要說什麼，她道:“我之前曾在蕪茔流浪，可惜啊，太聰明了，容易遭人嫉妒……”說着，她自己都編不下去了，趕緊切回正題，“兩儀錄便是一位很好的人教給我的，讓我學個一招半式，防身用。”

“你接觸相術應該許久了吧?”頓了頓，紫鈴神情一凝，笃定道，“否則你無法窺破兩儀錄精髓。”她既已看出，蕭無序便輕一颔首，大大方方承認了。

“隻有蕪茔主上的人會兩儀錄，見你有這套功法，那些人自然不敢找你麻煩。”不知為何，紫鈴竟然沒懷疑，倒是直接信她了，“兩儀錄本就是殘篇，能還原得大差不差甚至還能融入自己所悟，教你的那個人……一定不簡單。”

一想到那人，蕭無序神色又是悄然一變，垂着眼簾，沒再回話了。浮雲飄蕩，圓月恰露，土坡之上，清輝遍地。紫鈴就這麼凝視着她，半晌，輕聲走到她跟前，擡手，在她臉頰上輕輕觸了觸。

二人視線相對，皆是一愣。停頓片刻，紫鈴指尖下移，順着蕭無序的臉頰往下，嘴角一抖，目光也随之一顫。在蕭無序問出聲前，紫鈴趕緊在她臉側抹了抹，認真道:“有髒東西。”

“哦。”蕭無序也擡手抹了幾下，“多謝。”

紫鈴起身，注視她良久，突然歎了口氣，搖頭道:“唉，看來我是沒機會了。”

“啊，什麼?”蕭無序擡頭看她，聽得一臉懵。

紫鈴卻甩袖，背對着她，道:“你無需知道。”雖然被她刻意壓了一下，但蕭無序仍是聽出了些怒意，還夾雜着些酸酸的味道。

“哦，好。”蕭無序重新注視着夜空，更不多問了。

土林地勢高，視野開闊，要是白日沒風沙，肯定能看出去極遠。不過晚上星空璀璨，遍地鋪銀，這裡确實别有一番景色，不過看不遠，卻适合藏身。

過了一陣，見時機已到，二人便繼續上路了。土林中也有巡邏的士兵，但有紫鈴帶路，蕭無序就更不會迷路了。不過今日蕪茔士兵卻盯得格外緊，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着實是費力不讨好。

“這樣下去不行，我去引開他們。子時三刻，城門守衛最松，你趁機混進去，到中央的宴場與你的同伴彙合。”紫鈴說完，便要沖出去，卻被蕭無序拉了回來。

“先别說他們能不能抓到我，就算僥幸抓住我了，他們也拿我沒辦法。”紫鈴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終于一笑，“一直沿着這條道走，第二個岔道左行。”

蕭無序默默聽着，自然清楚她所言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