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聞言,竹茔倒真是來了興趣,輕輕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朝蕭無序道,“那便有勞了。”
甲骨和銅錢再起,蕭無序眼簾微垂,低聲念叨着什麼,果真又開始神神叨叨蔔起了卦。四人站在不遠處,不問不催,默默等着她。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銅錢與甲骨相撞,聲音本是幾不可聞,但在此時此刻,卻是異常抓耳。在衆人的注視下,蕭無序幹脆落卦,卦象所指,西南方向。
“月蝕難得,卻也是有迹可循。”說着,她迎着抖落的碎光,循着清輝,緩步向前,在甲骨和銅錢的映襯下,光暈竟隐隐約約染上了層血色,極淺極淺,遠不如在冰月宴上之時。
竹茔眸光一顫。蕭無序仰頭望着漫天月色,尋迹轉向城牆,開口道:“敢問主上,城牆上的鹿角火架,可是新換的?”
竹茔回道:“不錯,是新換的。”
“若沒猜錯,那裡面藏有東西,與火焰一同燃燒,久而久之,便會有血色呈現。”聽罷,竹茔眼簾輕垂,神色有幾分凝重。
白鏡瞠目結舌,聽明白了,确認道:“你是說,是有人故意如此,在裝神弄鬼?”
蕭無序颔首,與此同時,銅錢再起。她垂首默念着口訣,繼續緩步前行,神情微凝,算得認真,經過伍味子身前時,并未留意到他那一刹的異樣。
小辮子視線全定在蕭無序身上了,她真是不知,她的這位同窗,竟還真有如此本事……不多時,蕭無序又在一處地方停下了,正是她被紫鈴打倒之地,也就是伍味子撫琴所在!
蕭無序收了銅錢,望向高台之上,眸光閃爍了一陣,道:“若沒算錯,高台正中,甚至是主上的住處,頂部皆藏有銅鏡,月蝕一至,便能與城牆上的燈架相聯,形成異象。”
這就是說,竹茔身邊有人,早就提前布了局,就等着他們來。還不惜破壞掉此次冰月宴,甯願讓蕪茔深陷流言蜚語,也要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而血光彙聚之地,正是……”蕭無序轉向伍味子,并未言明,但衆人已心下了然,“所以那斷弦,也是那人計劃的一環。為的,便是欺他去撫琴。”
琴音再起,便不可再斷!屆時伍味子無法走開,而紫鈴又出手試探,若真能成功,也不枉費了他這番心思。若不能,琴音一亂,也是對主上的不敬,到時血月異象乍現,也能借此大做文章!
計劃不錯,可惜,撞上了她。
想罷,蕭無序又悄悄瞥向伍味子,倒真有些好奇背後之人在懷疑什麼,又想要試探出什麼了。
“真是歹毒啊!若非……”白鏡一頓,快速掃了掃竹茔,本是想要誇他一頓,但又想到了覆靈那事兒,嘴唇輕抿,轉向蕭無序道:“若非你能查到,現在又還留有物證,這栽贓嫁禍的,我們可背定了!”
城牆上的火把仍在“呲呲”燃燒,場心未燃燒殆盡的篝火也刺啦着火星子,似在起舞又似在哀鳴。竹茔仰頭盯着懸月瞧了一陣,又把視線挪向高台、宅院之上,神情複雜,又有些落寞。
相信竹茔心下已有了人選,蕭無序也不多說,隻道:“背後那人,熟悉蕪茔,又對座次、開宴時間了如指掌。”頓了頓,她語氣悄然一緩,誠心提醒道,“還望主上多加提防。”
竹茔颔首,應道:“自然。”就當蕭無序松了口氣,又突然聽他道,“你的卦術,倒真有些意思……”
雖早就預料到會被疑心,但蕭無序心下仍是一懸,剛欲胡塞幾句,便聽竹茔道:“可否再為我算一卦?”他說得随意,似在請求蕭無序的意見,可眸底卻閃爍着期待。
“主上請說。”蕭無序自然不好意思拒絕,而且為藏幾分拙,即便對自己頗有些信心,她還是裝模作樣提醒道,“不過這種東西真真假假,玄之又玄,主上當個樂子聽便好,不可全信。”
竹茔也不知聽沒聽進去,開口問道:“我何時能與那人相見?”
又是他?雖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但似乎對他挺重要的,蕭無序也确實好奇究竟是何人能得這位主上如此惦記?
不過她可不敢多問,乖乖摸出銅錢和甲骨,搖了一陣,又閉眼算了一陣,終于止卦,她睜眼一掃,幾不可察一頓,随即朝竹茔道:“或許已見,又或許在不久的将來。”
得到這個答案,竹茔倒是驚了一陣,微微垂眸,略顯憂郁,不過很快就被眸底的欣喜掩蓋了,他道:“多謝。”說着,他輕輕背起手,擡眼望天,若有所思。
蕭無序回道:“舉手之勞。”
無人再言,過了一陣,竹茔收了視線,回過神來,朝他們道:“天已經很晚了,諸位還請回吧。之後的事,我會處理的。”
見此,他們當然便告辭了。走得挺遠了,蕭無序才在伍味子肩上一拍,奇道:“你早就知道竹茔在此地?”
“蕪茔守衛森嚴,我可不知道他的行蹤。”伍味子并不急着出城門,反而示意衆人同他去側面的石牆,“隻是賭了一把,看來我賭對了。”
蕭無序輕一挑眉,不知信沒信,下一刻,就聽白鏡呵呵笑了一聲。笑完,白鏡也恍覺不太合适,輕咳一聲,悄然轉移話題道:“唉,話說紫鈴去哪兒了,按理說她能輕松擺脫那些家夥,早該回去了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