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西邊關口,原本荒僻凄涼的邊角地帶,猝不及防多出了一片山水綠地,周遭的人遠遠望見,皆以為是出現了幻象,可那幻象卻是久久不散。
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地,湖邊很快便聚集了一堆人,親眼所見親手所觸,無不驚歎着稱奇,也仍是難以置信。
“不是幻覺,竟是真的啊!”
“聽祖輩說,此地多年前是有片亂湖的,卻被風沙漸漸掩沒,水源也深埋地底。”
“所以現在這是……人為的吧?這犄角旮旯的,多少年沒人來了,何人又有這種本事?”
“唉,還真有,那蕪茔相師不就……”
聞言,衆人想想倒還真是如此。
就在這時,一位戴着厚重帷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壯健青年開口道:“通敵那位啊,他又怎會如此好心?”
蕭無序微揚的嘴角悄然一斂。
聚在此地的人多是附近百姓,此地又臨近當年事發之地,他們可不會受一些流言蜚語幹擾。
有人當即怼道:“瞧你這打扮,是外來的吧?既如此,你可記好了,那位可是拼死解了北城之圍,當今主上還為他立了衣冠冢呢!”
衆人當即附和道:“就是就是!那分明是他的緩兵之計,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本以為這外來青年就算不信,好歹也會收斂幾分,誰知他更是冷哼一聲,又道:“你也知道那是下策,結果呢?主上、将軍戰死,少君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看都是他害的!”
“而且據我所知,那位金貴的相師當初可是在敵營裡被人好吃好喝供着,沒有通敵?也真是好生厲害!”
不待衆人發怒,一道聲音頓時從一側劈來,喝道:“胡說八道!”這聲音聽着頗為耳熟,蕭無序心下一動,循聲望去,果真瞥見了匆匆奔來的白鏡。
“要不是那位相師,東城都守不住,衆人可是無一不服!”白鏡氣哼哼地在那人面前堪堪一刹,又擡手指他道,“你又是誰啊,又憑什麼在此處倒打一耙?”
“你……”
白鏡也瞪着那人道:“我什麼我!你現在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請問你當時躲在哪兒呢,既然沒被筱翎人抓去,那便偷着樂吧,繼續苟且偷生就行,少出來丢人現眼!”
這話說得确實就有些重了,縱使隔着層厚重帷帽,衆人也能感覺出那健壯青年臉色是如何由紅轉紫再轉青的。
蕭無序也察覺出了白鏡的反常,還沒來得及上前,那外鄉人竟是直接朝他沖了過去。
不過白鏡可早就等候多時了,不待誰驚呼出聲,他一躲一擋再一掌,反手鉗住那人,又佯裝不經意掀開他的衣袖。
“荊棘刺青,原來是筱翎舊部的人呐!難怪呢,跑到這兒來砸場子了!”說着,不待那人掙紮,白鏡反手又是一擊,一掌打落那人的帷帽,“那就讓我們好好看看是……誰。”
那帷帽被白鏡一巴掌拍翻,在地上咕噜噜滾了好些圈兒才停下,與此同時,那健壯青年橫手擋在面前想要遮住面容,可惜仍是遲到了一步。
白鏡輕一眨眼,側首望着那人,不确定地道:“紫吟?”
圍觀的人頓時炸開了,紛紛湊來,想要近距離看仔細些。
誰?
紫吟?!
那筱翎二公子,竟然出現在了此處!
白鏡趁機高呼道:“唉,真是啊,對不住對不住!不知您在此發牢騷,一沒注意就……抱歉抱歉啊!”
衆人皆知,這家夥當年可是被那蕪茔相師好一通折騰!不過心下知道歸知道,明目張膽地提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頭,紫吟拾了帷帽,匆忙戴上了,又透過縫隙暗暗刮了眼白鏡,撥開鬧騰的人群,連跌帶跑地逃離了現場。
趕走了那家夥,白鏡甚是舒坦地松了口氣,留圍觀群衆繼續讨論,自己去到了蕭無序身邊,低聲道:“别理他,我可盯了那家夥老半天了,他也不知奉了誰的令,四處散播謠言,教訓他一頓也好!”
蕭無序緩步繞湖而行,笑道:“人家怎麼說也是筱翎二公子。”
白鏡下意識跟過去,又無所謂地道:“知道知道,反正我不日便要離開蕪茔,我跟他彼此也礙不到眼……唉,話說你這監工當完了,怎麼還跑這兒來了?”
他這神情似乎還真是什麼也不知道,想來伍味子并未告訴這家夥她的真實身份。
既如此,倒也方便了,蕭無序擡眼望向一側的青山碧湖,回道:“聽他們說,那位金貴的蕪茔大相師在此處留了東西,我便好奇來看看。”
白鏡果真沒聽出什麼端倪,隻是奇怪道:“那紫衿剛剛似乎也說過。不過……金貴?那一位夜闖敵營都不在話下,可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怎麼就跟金貴扯上關系了?”
蕭無序輕咳一聲,回道:“據我所知,敵營裡裝的,估計想着來都來了,橫豎都得坑他們一把。”
白鏡哈哈道:“怪不得呢,連紫吟那家夥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看來這印象留得還真是深刻!我倒真是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了。”
“估計也簡單,沒事觀觀星,算算卦,白日夢做得多了,就會裝了。”
“……”
閑扯了這麼一陣,蕭無序後知後覺,又問他道:“不過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之前怎麼不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