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辮子認真道:“抱歉，亂來一通，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伍味子眸光一斂，嘴唇輕合，似想到了什麼，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見他遲遲不接話，小辮子擡眼去望，對面已然神色如常，回道:“遲早都要面對，而且……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小辮子卻是不饒人，輕輕眯縫起眼，繼續問道:“你說的是你們以兄妹相稱躲開追殺，還是别的什麼?”

伍味子眸光微滞，淡笑不語，擡手朝白鏡那邊一指。

一位姑娘正擡袖為他擦着額上的雨痕。白鏡則一眨不眨盯着那姑娘瞧，彼此目光相撞，又倉促挪開，不語勝千言。

小辮子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悶頭往外沖，咬牙切齒道:“白、大、呆!!!”

*

霜天劍會後，蕭無序可不敢多留，逃得匆忙，也沒帶傘，好在那落雁後山林深樹茂，怪石嶙峋，縱使那雨落得再大，她也能尋到地方避雨。

如今她緊趕慢趕下來了，雖是沒地兒躲雨了，好在這雨已經小了，帶着星芒零零散散飄落而下。

蕭無序扶着白牆往前走，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走得也是踉踉跄跄的。

不多時，遠處傳來一陣嬉笑聲，窸窸窣窣，似在朝她望來，聲音忽隐忽現的，聽着就不懷好意。

蕭無序止步，還未轉過身，眼前便覆下了幾道黑影，七八個人把她堵得水洩不通。

“這位姑娘，這麼晚了，又還下着雨呢，你一個人在外多不好。”

“好濃的酒氣!姑娘你這是有什麼心事嗎?竟喝了這麼多酒……還披頭散發的，成何體統!”

“……”

這些人你擁我擠，周身還彌漫着濃烈的脂粉氣，也不知才從哪兒出來，又是如此迫不及待了，盯着她的雙眸都綻着一種詭異的光。

蕭無序心下本就不爽，如今這些家夥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吵得她更是頗為煩悶。

見蕭無序沒什麼反應，衆人心下更是一喜，真當她是醉得不清，有人當即開始動手動腳。

“你瞧瞧，這一身都濕透了啊!這樣吧，姑娘不如就跟我們走，我們帶你去暖和暖和，如何?诶……”卻是蕭無序輕一側身，恰好避開他伸來的手。

不待對面有何動作，蕭無序卻是笑道:“好啊!”

竟是應得如此幹脆，聽得衆人心上面上皆是一喜。

蕭無序扶牆而立，補充道:“不過就由我來帶路，可好?”

他們這麼多人呢，對面就她一人，還醉成了如此模樣，無論她要把他們帶去何處，他們都是勢在必得。

如此想着，對面心情愈好，也幹脆應道:“當然!”

聞言，蕭無序輕輕一笑，果真轉過身，在前帶路。而所過之處，不是燈火通明的街道，竟是清冷死寂的死胡同。

不過這倒也省事了。

四周寂靜無聲，跟在她身後的七八人彼此使了個眼色，面上的□□是徹底壓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啊!”不待那人說完，下颚便被挨了一拳。

措不及防，那人直接砸在了白牆上，又順着牆壁倒在了水坑中，兩眼一閉，不省人事。

幹淨利落，一拳撩倒!

巷間回蕩的笑意驟然一散。

衆人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女子，驚怒之餘，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來啊，繼續打啊!”

見對面不為所動，蕭無序呵呵一笑，指尖微曲，搖頭啧道:“就這麼點兒本事，也好意思出來顯擺?還真是不怕丢人啊!”

對面默不作聲，竟是無言以對。她剛才那一拳，雖帶着醉意，卻是難掩的凜冽幹脆，确實漂亮!

可他們這麼多人對一名女子，這要是還能佯裝無事地離開，那也實在是太窩囊了!

磨蹭一陣，對面不再猶豫，朝蕭無序包圍而來。

可不待他們包圍成型，眼前頓時起了一陣拳風，呼呼作響，拳拳到肉，揍得他們叫苦不疊。

沒想到這姑娘看起來弱不禁風，竟是如此生猛!對面吃了苦頭，見勢不妙，正要退卻，卻聽聞“啪嗒”一聲響。

扭頭望去，剛才還威風八面的女子，已然摔倒在地，面色泛白，眸光渙散，亂舞的長發把她襯得愈發單薄，真真是一副弱不禁風的小白花。

明明剛才還拳拳生風，兇猛異常，這就……完了?

不過她既已倒下，新仇舊怨的，正好一起算了。

誰知衆人剛朝她走了一步，天際之中，又有破空聲逼近。

雨幕微滞，寒風撲面。

不待衆人回神，一柄翠綠竹竿“嗖”地擦身而過，順着巷壁斜插入地，激起漫天水花。

竹竿輕蕩，竿身上的水珠閃爍起伏，一動一靜間，數縷頭發随之飄落。

此招一出，正欲一雪前恥的衆混混是立馬慫了，面色慘白，噼裡啪啦往後退。

好歹出來混了這麼些年，他們别的本事沒有，眼力見還是非常好的。

竹竿之上，殺氣彌漫!

甭管那人是誰，反正絕對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再啰嗦，被斬落在地的可就不是頭發了……

衆混混當即能屈能伸，你擁我擠、抱頭鼠竄，雖是狼狽不堪，但跟小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多時，擊打在身的落雨悄然消失了，細雨打在傘骨之上，滴答作響。

眼前出現了一抹靛色身影，還有一隻白皙修長的手。

伍味子道:“跟我走。”

聲音溫和細膩，蕭無序又是一愣。

半晌，她的目光才順着那分明的指節往上挪，一寸一寸，緩慢又凝滞。

對面卻是極有耐心，就這麼靜靜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