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蕭無序眸光微垂,心下久久無法平靜,低語道:“竟是如此……”
世人皆知那落雁少主在霜天劍會上一戰成名,卻不知她為了趕到蕭桐音身邊,哪怕七竅流血,命喪擂台也在所不惜。
感慨一陣,蕭無序又轉向伍味子,歎道:“诶,還有蕭桐音那家夥,命也真是夠大的啊!”
“抛開在蕪茔引開的追兵不談,你之前竟在學堂小巷、此君裡都救過那家夥。也該他如此喜歡你,緣分緣分呐!”
伍味子笑道:“是很巧,偏偏就被我撞上了,确實很有緣分。”
蕭無序一手負後,微一前傾,朝他笑道:“雇主大人與那落雁少主也是緣分頗深呐!怎料被我橫插了一手,可惜,真是可惜啊!”
蕭無序隻是随口一提,伍味子卻是回道:“幾面之緣罷了,不熟。”
想想也是,自霜天劍會一戰成名後,那落雁少主便閉關不出。
衆人隻知道她棄劍閉關了,卻不知那落雁少主是失蹤至今,生死未蔔。
再之後……便是蕭無序醒來,以落雁少主的身份,出現在此君裡竹林的那一次。
所以伍味子和那落雁少主确實沒見過幾次,更談不上有多熟悉了。
蕭無序拍拍腰間的金色竹鞭,輕輕一笑,又問道:“诶,話說回來,若是沒這‘淨’,我是不是也沒這麼快被你盯上?”
伍味子凝視着她,并不正面作答,隻是笑道:“遲早的事。”
蕭無序眉心挑得更高了些,不是很滿意,她道:“我渾身上下都很可疑?可我真覺得我裝得挺好的……”
“對了,你們的約定,被我毀了是不是不太好?”說着,蕭無序把那金色竹鞭遞了過去。
“還你。”
伍味子悄然一停。
外面還下着蒙蒙細雨,撐傘的停了,蕭無序自然也跟着停下了。
本欲開口相問,蕭無序卻注意到他發上的發簪,銀白色,珊瑚狀,被沈挽筠仔細穿入發理,如今沾了些雨霧,更是霁月清風,不染凡塵。
真不愧是少君的人,這發簪一戴……還真是配!
伍味子不接,擡手示意她往前走,随意道:“在暗道之時便說過,贈你了。”
蕭無序悄然回神,幾不可察一笑,把竹鞭重新收好,望向前路,回道:“我就意思意思問一句。既如此,少君的發簪,我也不收了……”
對面神情微變,蕭無序自己也聽着有些别扭,趕緊補充道:“我是說,放我身上欲蓋彌彰,我笨手笨腳的也怕損壞了它,你就戴着吧,反正是自己人……啊?”
卻是伍味子已經取下了那銀簪,輕輕送到了她面前,回道:“我若戴了,看到這銀簪,你最先想到的又會是誰呢?”
蕭無序愣愣盯着那銀簪,竟是不知如何作答。
半晌,蕭無序還是接過銀簪小心收好了,又怕伍味子多想,本想解釋一二,可對面撐傘一傾,悄然橫擋在前。
前方拐角處出現了一群人,滿身酒氣卻不顯醉意,
正是之前與白鏡在酒肆小酌怡情、共話武道的江湖浪客。
“伍公子,不是說好了有要事在身,不便同我們一醉方休嗎?”
“怎麼這一眨眼,你就跑到落雁少主跟前了?”
“二位這是在……雨中漫步嗎?”
“那我們是不是出現得頗不是時候?”
“……”
白鏡那家夥,之前本是想着要收斂些的,奈何三兩杯烈酒下肚,又被衆人這麼一通吹捧,竟是忘了身份。
一頓飯的功夫,落在衆人眼中的,可就是一個說說笑笑、随和浪蕩的落雁門徒、霁風驕子了。
如今這伍味子言之鑿鑿,說回落雁有要事處理,誰知扭頭便去尋了落雁少主。
呵,這家夥,有事不直說,竟還說謊騙他們,實在是欲蓋彌彰!如今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衆人自然是要好好調侃他一番。
“啧啧……我瞧着那些姑娘對你可是情深義重,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
他們後面還說了些什麼,不過蕭無序可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眉心微蹙似在沉思,低聲重複道:“那些……姑娘?”
蕭無序如此反應,衆人興緻更高,紛紛起哄道:“可不是嘛!就是那些姑娘啊!”
“落雁少主還不知道吧?伍公子一出,引得多少姑娘折腰!哎哎,比如筱翎的第一舞女,那紫鈴也是來了吧?”
“啧啧,不過筱翎這次用的卑鄙手段,真是上不得台面呐!也難怪那紫鈴之後沒再出現,匆忙離開了。”
蕭無序微笑不語,而對面卻是越說越來勁兒,嘻嘻哈哈,又朝伍味子道:“還有你啊,這次要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可不走了!”
伍味子也是輕輕一笑,果真是解釋道:“先來尋落雁少主,我們再一起回落雁。”
此話一出,對面笑意微僵,皆是一滞。
須臾,他們又聽伍味子道:“有什麼問題嗎?”
明明還是之前的人,語氣也并無二緻,可不知為何,對上他那視線,衆人心下皆是一寒。
他們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都蹿到人家跟前動手手腳了,趕緊推攘着往後退,眼簾擡擡落落,時不時朝伍味子投去一瞥。
“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
伍味子淡道:“既如此,那便告辭了,諸位請便。”說罷,果真撐傘走了。
而那落雁少主朝他們擺擺手,也蹭着傘跟着離開了,留下一臉茫然的衆人。
細雨輕輕打在傘面,水霧在夜色下更是朦胧似幻。
“那些……姑娘?”走出去了挺遠,蕭無序還是忍不住琢磨出聲。
伍味子淡淡道:“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