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親親親親親......了?”
小黃瓜感動地點點頭,眼中泛着激動的淚光。叽!漂亮哥哥和漂亮姐姐!
山中的動物多受晏離的照顧,對于晏離崇敬有加,有時會送來一些新鮮蔬果扔在院外,這幾天投食的數量卻突然增多了。
動物們并不是抱着投食一位也是投,投食兩位也是投的态度,而是被這些天漫天傳播的謠言搞懵了。
最開始是有隐秘的小道消息傳出,晏離與那個來曆不明的混世女魔頭關系匪淺,至于有多匪,看那個女人平日裡嚣張的态度就一目了然。一衆動物打了個哆嗦,天天盼着她能走,沒想到從暫住盼成了永居,看來以後日子不好過了。
繼而又有一支更加隐晦的消息說,這些事情早有迹象,你們忘了她每次出行,我們舉杯歡慶之時,晏離大大的狀态都很心不在焉嗎......
但山中也不乏有晏離的思慕者,對外宣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晏離大大哪裡是心不在焉!他明明是在很認真地在思考仙術好不好?
諸如此類的猜測像是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真相來臨之時就會崩塌。
。
入夜,瑩瑩月色如一帆小舟在清澈的溪流中漂浮,斑駁的樹影随風變換,溪水叮咚與樹葉簌簌的聲音,如纏綿的樂曲交織在一起,攏着一抹深夜的涼意。
晏離修長的身影倚靠在躺椅上,比月色還要清冷的目光越過潺潺流水,跌入密林深淵。
四周安靜極了,慕小閑不知去了哪裡,連小黃瓜也不見蹤迹。他的目光清冷,心底更冷,一絲懼意如同生長的藤蔓纏繞在他的心尖,微微扼制了他的咽喉。
他深吸一口氣,面色又沉了幾分。他到底還是對她太好了,才會由着她一次又一次不告而别。
空曠的山野仿佛隻有他一人,他覺得冷極了,冷得他眼框生疼。
晏離緩緩起身,蹒跚向屋内走,幾步之遙,卻綿長又無力。
清風揚起他的衣袍,身後突然透過來一層薄光,将他颀長的身影映在竹屋上。晏離停下腳步,緩緩轉身。
潺潺溪水散發着瑩藍光澤,如同展開的畫卷一般從上遊一層一層鋪下來,越過礁石,穿過水草,很快湧現至他面前,沒有絲毫停留又繼續往下遊延伸。
零星碎影映在他蒼白的面頰上,又增添了一絲清冷恬淡。晏離在風中微微凝滞,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前幾步,走得比适才要急促幾分。
水影晃動,水面泛起一層淡藍色的泡沫。
瑩藍色的光澤漸漸從水面浮起,在微風中微微一晃,竟如高樓一般升騰而起,形成了一簾輕薄的水幕。
忽如濃煙暈染,綻開了一幕幕别開生面的景象。高樓大廈形成的鋼鐵森林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一個又一個冒出來,商店的五彩霓虹點亮了長街,映照在高樓的玻璃窗上,如夢似幻,亦真亦假。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玩具一般的小車在紅綠燈閃爍後疾馳而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候在十字路口,街邊的行人來來往往。
學校裡一排排桌椅整齊擺放,粉筆在黑闆上劃下清秀的正楷,學生穿着統一校服、端正地坐在桌前手執課本,教室裡讀書聲朗朗。
幾個衣着光鮮的年輕人從高樓裡走出來,湊在一起不知說些什麼,忽而望着街頭櫥窗閃爍的熒幕停下了腳步,神色興奮又期待。
廣闊的海邊一道跨海大橋連亘數十裡,将遙遙相望的大陸兩段連接在一起。濱海長廊如一串白皙的珍珠項鍊鑲嵌在大陸與海的交接處,海邊巨大的摩天輪緩緩旋轉,天際一架飛機穿雲而過留下了長長的尾迹。
眼前的景象包羅萬千,與青丘山林全然不同,晏離抑住了呼吸,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如霧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着。
慕小閑抱着小黃瓜從竹林深處走出,走到晏離跟前,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專注的神情,抿嘴笑道:“師父,我記得你說過想看看我生活過的地方,所以自作主張做了一幅水上畫卷。凡間有一種叫投影儀的東西,能将景象投射在屏幕上,我正是借了這種辦法,用水幕将人間繁華景象呈現出來。
“這就是我生活過的凡間。喏,這棟建築是我們城市最高的樓,樓頂有一家高級餐廳,聽說可以俯瞰全市的風光,視野極好......這條路在我學校附近,路上有很多商品店,我下課之後偶爾會去閑逛......這裡有一家燒烤攤味道很好,常年排隊,不過晚上九點以後才出攤......”
慕小閑一點一點給晏離介紹她曾經生活的地方,晏離靜靜地望着那副水上畫卷,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這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也是他見所未見的世界。
“你曾經住在這裡?”晏離擡手輕點了一下水幕上的某個位置。
慕小閑升天太久,已經對凡間的環境不那麼熟悉,她愣了一下,眨眨眼睛:“差不多就是這附近,你怎麼知道的?”
晏離沉默須臾,映着各色流光的眼眸微微一動:“有你的氣息。”
慕小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樣都能感覺到......”話鋒一轉:”我在這裡住了八年,這裡有很多小朋友,每天都吵吵鬧鬧的,不過也很有趣。”
“他們......”
晏離頓了一下:“對你如何?”
慕小閑猜測晏離或許是想知道自己以前過的好不好,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我在哪兒都能過得很好。”
晏離又陷入沉默,慕小閑眼珠一轉,滿懷期待地問: “師父,我怕山中煩悶,想逗你開心呢,你不表示一下?”
晏離眼中的冰山消融,唇角化開一抹淺淺的笑意,像沉寂多年綻開的昙花,又仿佛茫茫長夜怦然炸裂的花火,美好得恍然如夢,猝然撞進了慕小閑的心裡,撥亂了她的心弦。
晏離唇邊的笑還未褪去,卻擺起了孤傲的架子:“哪有徒弟這麼同師父說話。”
慕小閑順了順小黃瓜的毛,讪笑道:“我記得我也沒拜師啊。”她确實未拜,因為全部被晏離擋了回去,說要考驗她,但後來這個拜師的儀式也就不了了之了。
晏離怎麼會不清楚,但其中的緣由現在還沒到戳破的時機,他慢慢收了表情,如霧一般的眸子似乎掩蓋着某種複雜的情緒,叫人捉摸不透。
慕小閑看在眼裡,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不對勁。
她深吸一口氣,望着晏離的眼睛:“師父,你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裡的樣子,會把人吓跑的。”
晏離垂眸,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道:“那又如何?”
晏離好像對旁的人毫不在乎,但慕小閑知道事實并非如此,他表現得越是冷漠,心裡就越是柔和。這種反差不僅是在消耗他自己,也在折磨身邊的人。而慕小閑就是那個被折磨的。
晏離感受到她炙熱的目光,微微擡眼向她看去,慕小閑呼吸一顫,極力掩去了目光中的波動。
微風裹挾着竹林的清香輕柔地拂過她的發梢,她眼眶隐隐有些酸澀,不知自己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連一句贊揚的話也讨不到。
晏離究竟是如何想的?為何對她時冷時熱?她實在分辨不清。
須臾,風中似乎傳來一聲微弱的歎息,隻聽晏離淡淡道:“今晚的風景很美。”似乎輾轉之下,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但當慕小閑認真分辨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能得晏離一笑一語已是不易,慕小閑擡起頭時,眼中又恢複了輕松的神色,帶着一絲狡黠說:“我開玩笑的,師父喜歡就好。”然後恍若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轉頭腳步輕快地走回了竹屋。
門扉之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慕小閑貼在門後緩緩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