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筝扶額,他好像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彈琴之人的手金貴無比,阿筝本以為蘇憐漪隻不過說笑,沒想到他真的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不過蘇憐漪完全沒有廚藝基礎,難免學得慢,這恰好給了他多親近阿筝的理由。
一次白瑤來看望阿筝,恰巧蘇憐漪也在阿筝的院中。白瑤打趣說:“你們兩人算是遇到了知音,我都有些醋了。”蘇憐漪臉上一紅,連忙擺手:“不是的,我隻是看有蘇哥哥一個人,想來多陪陪他。”
白瑤莞爾,戲谑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着:“這都叫上哥哥了?”
蘇憐漪更臊了,低下頭不敢說話。
白瑤轉頭對阿筝撒嬌道:“嗯?有蘇哥哥?”
阿筝喝道:“别在這兒搗亂了。”
白瑤笑笑:“有蘇哥哥現在對我這麼兇,可是有新歡了?”
阿筝搖搖頭:“你就會跟着鬧。”
不久,趁事務寬松,白瑤尋了個間隙出宮修養,蘇憐漪與阿筝也在随行的人群中。
長樂宮外另設一個偏僻的行宮,平日被人遺忘,隻當青丘之主突然興緻來了才有機會重出于世。行宮與長樂宮大為不同,藏在深山之中,像一座靜谧的古宅。
白瑤此次出行帶的人不多,蘇憐漪比往日多了些機會在她身邊侍奉。白瑤白日在山裡遊玩,夜裡坐在屋檐上看星星,蘇憐漪一直默默跟在身後。
某日夜裡,阿筝被細微的推門聲擾醒,他就着窗外的月色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門邊擠進來。他慌忙起身,問道:“誰?”
人影立住,“噓”了一聲:“有蘇先生,是我。”
竟然是白瑤。
阿筝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将桌上的蠟燭擦亮:“殿下,你怎麼了?”微光照亮白瑤白淨的臉蛋,她看上去很精神,兩隻眼睛炯炯有神。
月挂西梢,已是下半夜。
兩人從山莊中摸索出來,阿筝深吸一口氣,山中清晨的涼氣讓他清醒了許多。
“殿下,我們回去吧。”他大概是睡糊塗了才會答應殿下半夜出來。
白瑤望了望身後的山莊,擰了眉,倔強道:“不要,我出宮了還有人跟着,一點也不自由。我想徹底擺脫他們一天,就一天。”
殿下的性子要想在宮中安分待着,确實不是易事。若是能讓她高興,随她一天又有何妨?
兩人行徑在昏暗的樹林中,阿筝跟白瑤在身後問:“殿下想要徹底擺脫宮裡的人,為何會叫上我?”
白瑤的腳步一頓,然後又繼續按剛才的節奏向前走去,淺淡月華從樹葉的縫隙間投射下來,灑在她飄逸的長發上。她思忖半晌,道:“若是我不見了,有蘇先生一定會非常擔心。我不想讓你擔驚受怕,所以就将你一同帶出來了。”
阿筝垂眸看着自己的腳下深沉暗淡的枯枝敗葉,不知為何心裡突然微微一縮,肌膚上傳來淡淡的溫熱。
他撇開頭,似乎是認同了白瑤的話,問:“殿下想去哪裡?”
白瑤停下腳步轉頭望向他,眼波映着瑩瑩月色,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聽說這附近有許多新奇的動物,我想帶幾隻回宮解悶。”
夜獵?阿筝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青丘白家本是妖仙,具有動物狩獵的本能,難道殿下也有?
白瑤手中出現了一道暗色的長戟,她沖阿筝抿嘴一笑,眼神忽而淩厲,擰眉沖黑暗深處看去。
林中安靜非常,風吹草動,枝葉發出沙沙聲。
白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處,好似那裡有什麼東西在靠近。
阿筝不免有些緊張。
白瑤忽然肩上一松,卸了身上的力氣,甩甩袖子,轉頭對阿筝無奈地說:“看錯了,好像是風。”
阿筝松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見白瑤神色一變,暗戟脫手而出,直直刺向阿筝。尖銳的物體直沖阿筝面門,他瞳孔一縮,身體一時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心跳停了一秒,轉而湧上一股難以言語的悲涼。
下一秒,阿筝被白瑤拉扯至身後。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看向不遠處,那條被暗戟釘在樹上的巨蟒。空氣中傳來刺鼻的腥氣,蛇頭已被劈成了兩半,血肉模糊的身軀蠕動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林中回蕩着他的喘息聲,劇烈的心跳如同擂鼓沖擊着他的耳膜。他不是害怕蟒蛇,而是剛才有一瞬間他以為殿下深夜将他帶到此地,就是想要悄聲無息地殺了他。他想一定是自己做了讓殿下不悅的事,殿下才會對他心生怨恨。
阿筝看着白瑤上前利落地取下暗戟,心緒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
他怎麼能懷疑殿下?她可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姑娘。
白瑤一臉嫌棄地擦了擦暗戟上的污穢,擰眉擡頭,突然撞上阿筝深沉的眼神,表情一頓,聲音有些不自然:“怎麼了?”
阿筝搖搖頭:“無事。”
白瑤眼裡透出深邃的光,似是極為認真地觀察他的神情,半晌,幽幽說道:“先生,山裡危險,你可要跟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