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那人卻沒了動靜:“這......惢姐,既然你沒看見,我們去别處找找罷。”
随着門阖上的聲音,白瑤繃緊的肩頸微微一松,身下的女子撲閃着大眼睛,饒有興緻地打量着她,悄聲問:“小哥哥,你把刀子拿開,我不會喊人的。你想做什麼?她們為什麼要抓你?”
白瑤擡了下眉,收回手中的冰刃,細細打量了她幾眼,道:“你為什麼幫我?”
惢姐呵呵笑道:“我在船上待了好多好多年,都不記得多少年了,每天就是花天酒地、虛度光陰,無聊死了。我好想念先前看過的那些話本,那些故事都可好玩可刺激了。你一進來我就覺得你和那些上來喝酒的男人不一樣,你身上沒有那種......那種男人的臭味。”
惢姐撇了撇嘴:“船上亂了才好,亂了才有趣。你想做什麼?我幫你呀。”
白瑤對她說的話半信半疑,盯着她的眼睛問:“這船上的女子都是什麼人?”
這位惢姐半支起身,垂眸輕笑一聲:“好久沒有人問我的身份了。我們......是不想輪回又無處可去的鬼魂呐。”
白瑤擰眉:“天界怎麼會有鬼?”
惢姐不以為然地聳了下肩:“怎麼沒有?神仙不老不死,但也有新舊交替,如果魂魄尚在,沒有墜入輪回,便隻能在世上飄遊。天界數百萬年,難道還湊不齊一船女鬼嗎?不過,這裡已經不是天界的地盤了,若要說,這條河其實是通往冥界的。”
“冥界?”白瑤陡然一驚,她已經離開天界了?
“算是吧。這畫舫每月都會往來天界和冥界,大多是壽數将盡之人才能看見這艘畫舫,所以上船的人隻能一路走到冥界,再也回不來。”
這哪裡是美人舫,這是一座幽冥舫。
白瑤心中一動:“不對!有人回來了!九曲鎮曾有一位叫做名泮的公子就是從美人舫上逃走的。”
惢姐歪着頭思索了半晌,搖了搖頭:“我還從未聽過有公子能從船上完好無損地回去,若是有,那便是他壽數未盡。”
惢姐忽然嘶了一聲,眨眨眼睛:“等等,我想起來了,好像十幾年前确實有過這麼一樁事。船上有女子和上船的男人有了私情,想辦法将男子扮作了女子在船上躲藏了幾日,直到畫舫再次靠岸,将男子送下了船。不過因為破壞了畫舫的規矩,那名女子被硬生生敲斷了腿丢下船,那個男人也一去不複返,後來船上就再也沒有女子做傻事了。怎麼,你見到那個男人了?”
白瑤點了點頭。
惢姐不悅道:“說來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下了船倒好,可苦了幫他的女子,連做鬼都沒個好下場。哎,感情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世上平添這麼多癡男怨女啊。”
氣氛變得幽怨又壓抑,不過現在不是回味的時候,白瑤轉而問:“你是怎麼上船的?”
惢姐一頓,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變成鬼魂之後突然就被吸了過來,然後就再沒離開過這艘畫舫。我來的時候,船上已經有好些姑娘了,然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都快乘不下了。”惢姐眼珠一轉:“對了,這畫舫是有一位舫主的。”
“舫主?”
“對。”惢姐指了指房頂:“據說三樓就是舫主的房間。沒有她的準許,我們不能上去。不如......你上去看看?”
門外緩和了一陣的腳步聲又倉促起來,門外有人說道:“二樓都找遍了,怎麼沒見着人呐?”
“明明看見他上二樓了。你們有沒有仔細找啊?”
“剛才不是有兩個人嗎?還有一個也不見了?”
“我怎麼知道,那麼多雙眼睛盯着都能不見!真是見了鬼了!”
“可不就是見鬼了麼?”
惢姐噓了一聲,向白瑤招了招手,讓她向窗戶靠近了幾步,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從這扇窗戶爬出去,踩着上邊的窗沿就可以跳上三樓。不過進不進得去,得看你的本事了。”
白瑤探出窗外,船下是深不可測的河水,在昏黃的燈光下暗潮洶湧,而頭上是一張緊閉的窗戶,雕花窗扇勾勒着繁花和鳥雀,微微光線從窗内透出,不似一樓二樓那般明亮。
白瑤縮了回來,遲疑了一下,惢姐看着她:“怎麼?你怕我害你?”
白瑤并非擔心這個,而是不知舫主究竟是什麼來頭,不敢貿然沖上去。她搖了搖頭:“你還不足以害我。”
惢姐“嘶”了一聲,目光一變,多看了她幾眼:“你還有些能耐,倒讓我不想就這麼放你走了,你一個男子進了姑娘堆,難道就沒有一點感覺?”
白瑤冷漠搖頭。
惢姐哈哈大笑:“真有意思。”
門外響起幾聲敲門聲:“惢姐,我們進來了?”
白瑤與惢姐對視一眼,門打開的一瞬間,她推窗翻身而出,腳尖勾住窗檐,借着腰腹力量攀上了三樓的窗框,湊在窗外聽了一會兒裡邊的動靜。
三樓鴉雀無聲,倒是腳下的房間傳來:“惢姐,我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我們再來你這兒看看。”
“你們不相信我?”
“不是,這不是有人在船上鬧嘛……”
聲音來到了白瑤的腳下,她不再猶豫,輕輕将三樓的窗戶推開一條細縫,貼在船身上看進去。房間内光線熹微,入目之處視線并不開闊,好似有一層又一層的屏風遮擋。她靜靜感知了一會兒,房間裡好像沒有人的氣息。
她不再猶豫,将窗戶推開了一臂距離,側身擠了進去,一個翻身悄然落在了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