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色漸漸沉了下來,歸鳥從天空掠過,落下幾聲悠揚的啼鳴。
“鎮外是荒山,她一個人過夜不安全。我們現在就出去找她。”豐蓓叫上幾個侍衛,對豐梁說:“爹爹,你就留下陪客人。”又對白瑤和晏離說:“對不住。這次情況特殊,我要趕緊将阿瑩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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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深沉得如一團濃墨,約莫快要到天亮的時候,院子裡響起細碎的吵鬧聲。
白瑤被擾醒,摸索着出門,遙遙望見前院的燈籠全部被點亮。院子裡混雜着幾種聲音,裹挾在呼呼風中聽不真切,幾縷人影映在白牆上,光影随風晃動猶如翩然起舞。
白瑤又走近了幾步,突然被人摁住肩膀。她心裡一驚,飛快地跳開幾米。
定睛一看竟是晏離。
晏離望了一眼前院的燈火,低聲對白瑤說:“豐梁不是壞人。”
兩人穿過一道拱門來到前院,就見豐梁、豐蓓和幾個面生的人圍着一名女子。一瞥之下,那名女子樣貌身段應當不錯,但此時臉上、身上挂了彩,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一雙眼睛透過披散的頭發驚恐地望着四周的人。
豐梁對面的成年男子氣呼呼地罵道:“你跑什麼?你跑什麼!這是光宗耀祖的事!”
看來這位女子就是豐瑩。
“還有四天就結束。為什麼不能堅持?真是......氣死我了。”男子氣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氣。
豐梁看到晏離與白瑤走來,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住,打擾你們了。”又轉頭對豐瑩爹說:“這是我的客人。”豐瑩爹一心都在女兒身上,對他們點了下頭,根本無暇顧及。
豐梁拍了拍他的肩:“别生氣了,我們都是看着阿瑩長大的,她是什麼品性我們都清楚,她一定不會無緣無故跑出去的。現在她這個樣子,肯定無法扮演月神了。讓她回去休息吧,等她休息好了,再問問緣由。”
不知是否是豐梁的話刺激了她,豐瑩坐在地上嗚咽一聲,飄忽不定的眼神透過掩着臉的碎發望向四周,看到天上高挂的月亮,忽然瞳孔一縮,像是被針紮了一下渾身顫抖,身體向内縮去。
她餘光看到一抹白色,驚叫一聲,爬到豐蓓的身後躲起來,邊發抖邊小聲喃喃:“我不走,我不要回去,我不走,别碰我。放我回去,我要回去,快放手。”
說的前後颠倒,讓人不明所以。
豐瑩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女兒參加慶典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又心疼又氣惱。
男人眼巴巴地問:“臨時從哪兒找人代替她?她......她要是明天就好了呢?還能趕上嗎?”
豐梁沒辦法打包票,無奈地搖了搖頭:“她這個樣子就算明天恢複了神志,也需要靜養休息一段時日。”
另一側,一抹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過來。
“瑩姐姐?”
韶君遠遠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起初不敢相認,見她四周的衆人沒有接話,眼中一陣恍惚又仔細辨認了一下豐瑩的樣子,越看眼眶越紅,眼淚如斷了的珠簾一顆一顆滾落:“她怎麼了?她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一直坐在卧在地上的豐瑩,突然跳起來,撲向韶君,差點将他撞倒在地。
她掐着韶君的脖子,狀似瘋狂地說:“你不是長熠,長熠已經死了,你是誰?你為什麼要假扮他?”韶君的臉立馬變得通紅。
在場的人大驚,紛紛上去将豐瑩與韶君拉開。
“咳咳......瑩姐姐......咳咳......你......咳咳......"韶君連流滿面,前襟都濕透了。
豐瑩爹急的束手無策:“阿瑩你到底怎麼了。那是小君啊!”
豐蓓若有所思,目光在豐瑩和韶君之間來回打量,忽然靈光一閃:“她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衆人恍然地望着豐瑩,似乎有點明白了她的狀态,可從來沒有人入戲成這副模樣。
“不。”晏離突然出聲。
他上前一步,伸手在豐瑩額前探了探,轉身冷沉道:“她是魔怔了。”
“什麼?”豐瑩爹護在女兒身前,有些顧忌地看着晏離:“你瞎說什麼?”
豐梁拉住豐瑩爹,解釋道:“晏離老弟是我之前說過的那位救命恩人,不妨讓他說說看。”
晏離冷沉地看着豐瑩道:“她說晚上睡得不好,應當是夜裡被靈體入侵,讓她神志錯亂。”
“靈體?”豐梁與豐瑩爹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茫然。雖然在青丘有聽說過有仙力高強者能感知到世間的靈體,但是他們從未見過。
豐蓓問:“這......靈體是從哪兒來的?”
“她白天去了哪裡?”晏離問。
豐蓓眼睛一亮:“是鎮外那片林子。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躲在一個小山坡的陰面,靠着一顆參天大樹。”
“這麼說,讓她變成這樣的靈體很有可能就躲在那片山林中。”白瑤垂眸沉思,又帶着思忖仔細将豐瑩看了看:“一般靈體不會随意幹擾别人的生活,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為什麼會選擇她?”
豐瑩爹着急地望着晏離:“那阿瑩她怎樣才能清醒過來?”
“不好說。”晏離如實回答。
豐瑩爹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兩眼一翻厥過去。
豐梁歎了口氣,懇求道:“二位,月神節是萬豐最重要的節慶,百姓都期待好些年了,我實在不忍讓他們失望。請你們再想想辦法。”
不知靈體為何這麼做,也就不知道這樣的影響會持續多長時間。若是有辦法與那靈體會上一會,或許就能知道原因了。
白瑤思考得極是認真,眸光裡透着執着和聰慧,蓦地感覺身旁有一道目光似乎落在了她的身上。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唯有晏離站在夜色中,目光恰好與她錯開,好像一切都是錯覺。
白瑤心裡一動,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好像心裡有一朵消沉了很久的花骨朵怦然開放,又稍縱即逝,憑空讓她多了幾分緊張。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轉頭對豐梁說:“我有一計,或許能引出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