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疏直直望着他的眼睛，眼底的感情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來：“我也不喜歡那些高門大戶的男子。”

長熠微怔，喉頭一滾，眼睛緊緊盯着她，有些顫抖地問出了他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那你喜歡誰？”

在他幽深的眼眸中，容疏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輕柔地落下一吻。像羽毛輕柔地在他心尖掃了一下，繼而他的心髒像是炸開了一樣。

月下，兩人的影子緊密地融合在一起。

水波一蕩，相擁的人影化作一串泡沫。

數月之後，長熠遲遲等不來容疏的音訊，于是前去拜訪容家，卻被家主故意刁難、掃地出門，并且告知容疏已經定親。一向高傲的長熠在門前揚言，自己再也不會見容疏。

被禁足在屋内的容疏聽後崩潰，将屋裡東西砸了個稀巴爛。

又三日，容疏在家中侍從的幫助下，逃出容宅與長熠私奔。兩人在另一個鎮上安家落戶，隐姓埋名，開啟了一段平凡安穩的日子。

容疏褪去了華服，穿着樸素的衣衫，将頭發挽做婦人模樣。長熠愈加成熟，眼神更加傲氣堅定，看容疏的眼神依然溫柔多情。兩人苦心經營數月，安置了一間小屋，長熠平日給鎮上的孩子講學，容疏和人做些小生意。

“這樣的日子真好。”夜裡，容疏與長熠倚靠在樹下，一同望向柔和的月亮。

長熠哼了一聲：“你真的舍得養尊處優的日子？”

容疏撐起身：“在學堂時我過的也很清簡啊。”

“那是現在好，還是當初在學堂時好？”長熠看着她問。

容疏輕輕吻在他的唇上，纏綿悠長的一吻過後，眼裡閃過一絲狡黠，摟上長熠的腰，在他耳邊呢喃：“隻要有你，都好。”

月下人影憧憧，不再是孤單一人。

安穩的日子并不長久，一年後，容家找到了他們。将容疏強行帶走，将長熠打得遍體鱗傷。

長熠倒在家門口，一身破碎的衣服血迹斑斑，露出血肉模糊的身體，兩隻青紅的手臂垂在身側。他睜開紅腫的雙眼，緩緩擡起頭看了遠處一眼，眼前一片模糊。

容疏......容疏在哪裡？

四周的人議論紛紛，捂着孩子的眼睛，不敢上前。

容疏聲嘶力竭地哭喊着被人拖住，披頭散發，全然沒有平日裡端莊的樣子。家主給了她一巴掌，血迹順着唇角留下，她不管不顧，眼睛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人影。

“長熠......"

容疏......

他本能地伸出手，向前爬了一步。

身後留下一串血迹。

一旁容家的侍衛高高舉起沾了血的棍子，驕陽下彌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

容疏的哭聲又大了幾分：“别打了。我跟你們回去！我回去成親！”

話音一落，長熠的瞳孔陡然放大，忽的沒了動靜。

容疏離開後，鎮上的好心人救治了長熠。長熠傷勢過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容疏娶親前一日夜裡，他突然清醒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言不發隻是望着窗外的月亮發呆，目光越來越黯淡，沉重的眼皮一落下就再也沒醒過來。

鎮上受了容疏與長熠恩惠的人覺得容家仗勢欺人，找人去理論，卻發現本應當挂紅燈籠貼喜字的容家大門，此時挂着厚重的白綢。

容疏在成親前一夜自盡了。

大風刮過蒼涼的容宅，傳來嗚嗚哭聲，聲音遊離似鬼魅盤旋在半空。

水中景象又一轉，來到容疏成親那一夜。混沌長夜裡，兩道遙遠的虛影飄向上空，越過高山與流水，于虛空中相遇，轉瞬擦肩而過。

一個向上騰起，一個墜入深淵。

百年後，再次相遇，她是溫柔美好的月神，他是冥界遊蕩的不知名的孤魂。

月神頭戴桂冠，披着一身金色圖騰的華服出現在奈何橋邊，吸引了不少冥府人員和遊魂站在橋下觀望。她面容清冷，眉宇之間有淡淡的愁色，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在晃動的鬼影中搜尋着。

遊魂向橋上聚集，那是冥府唯一有光、有溫度的地方。

随着遊魂的靠近，月神的光芒收攏，越來越黯淡。

突然她發現人群之中，有一個影子逆着人流，向外躲去。

月神從人群中一躍而出，落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個蕭條的鬼魂，氣息微弱，看不清容貌。

一神一鬼僵硬在原地。

月神心口砰砰直跳，半晌，向他邁近了一步。

鬼魂掩面而逃。